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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了第二天,人雖起了床,頭還沉沉的。祖父當真已病了,翠翠顯得懂事了些,為祖父煎了一罐大發藥,逼著祖父喝;又過屋後菜園地裡摘取蒜苗泡在米湯裡作酸蒜苗。一面照料船隻,一面還時時刻刻抽空趕回家裡來看祖父,問這樣那樣。祖父可不說什麼,只是為一個秘密痛苦著。躺了三天,人居然好了。屋前屋後走動了一下,骨頭還硬硬的,心中惦念到一件事情,便預備進城過河街去。翠翠看不出祖父有什麼要緊事情必須當天進城,請求他莫去。
老船夫把手搓著,估量到是不是應說出那個理由。在面前,翠翠一張黑黑的瓜子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使他吁了一口氣。
他說:「我有要緊事情,得今天去!」
翠翠苦笑著說:「有多大要緊事情,還不是……」
老船夫知道翠翠脾氣,聽翠翠口氣已經有點不高興,不再說要走了,把預備帶走的竹筒,同扣花褡褳擱到長几上後,帶點兒諂媚笑著說:「不去吧,你擔心我會把自己摔死,我就不去吧。我以為天氣早上不很熱,到城裡把事辦完了就回來。……不去也好,我明天去!」
翠翠輕聲的溫柔的說:「爺爺,你明天去也好,你腿還軟!好好的躺一天再起來!」
老船夫似乎心中還不甘服,撒著兩手走出去,在門限邊有個打草鞋的棒槌,差點兒把他絆了一大跤。穩住了時,翠翠苦笑著說:「爺爺,你瞧,還不服氣!」老船夫拾起那棒槌,向屋角隅摔去,說道:「爺爺老了!過幾天打豹子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