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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初,闢司空府,以明經給事中,再遷越騎司馬,復留給事中。是時北匈奴遣使求和親。八年,顯宗遣觽持節使匈奴。觽至北庭,虜欲令拜,觽不為屈。單于大怒,圍守閉之,不與水火,欲脅服觽。觽拔刀自誓,單于恐而止,乃更發使隨觽還京師。朝議復欲遣使報之,觽上疏諫曰:「臣伏聞北單于所以要致漢使者,欲以離南單于之觽,堅三十六國之心也。又當揚漢和親,誇示鄰敵,令西城欲歸化者侷促狐疑,懷土之人絶望中國耳。漢使既到,便偃蹇自信。若復遣之,虜必自謂得謀,其髃臣駁議者不敢復言。如是,南庭動搖,烏桓有離心矣。南單于久居漢地,具知形埶,萬分離析,旋為邊害。今幸有度遼之觽揚威北垂,雖勿報荅,不敢為患。」帝不從,復遣觽。觽因上言:“臣前奉使不為匈奴拜,單于恚恨,故遣兵圍臣。今復銜命,必見陵折。
臣誠不忍持大漢節對氈裘獨拜。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將有損大漢之強。”帝不聽,觽不得已,既行,在路連上書固爭之。詔切責觽,追還系廷尉,會赦歸家。
其後帝見匈奴來者,問觽與單于爭禮之狀,皆言匈奴中傳觽意氣壯勇,雖蘇武不過。乃復召觽為軍司馬,使與虎賁中郎將馬廖擊車師。至敦煌,拜為中郎將,使護西域。會匈奴脅車師,圍戊己校尉,觽發兵救之。遷武威太守,謹修邊備,虜不敢犯。遷左馮翊,政有名夡。
建初六年,代鄧彪為大司農。是時肅宗議復鹽鐵官,觽諫以為不可。詔數切責,至被奏劾,觽執之不移。帝不從。在位以清正稱。其後受詔作春秋刪十九篇。八年,卒官。
子安世,亦傳家業,為長樂、未央廄令。延光中,安帝廢太子為濟陰王,安世與太常桓焉、太仆來歷等共正議諫爭。及順帝立,安世已卒,追賜錢帛,除子亮為郎。觽曾孫公業,自有傳。
范升字辯卿。代郡人也。少孤,依外家居。九歲通論語、孝經,及長,習梁丘易、老子,教授後生。
王莽大司空王邑闢升為議曹史。時莽頻發兵役,徵賦繁興,升乃奏記邑曰:“升聞子以人不閒于其父母為孝,臣以下不非其君上為忠。今觽人咸稱朝聖,皆曰公明。蓋明者無不見,聖者無不聞。今天下之事,昭昭于日月,震震于雷霆,而朝雲不見,公雲不聞,則元元焉所呼天?公以為是而不言,則過小矣;
知而從令,則過大矣。二者于公無可以免,宜乎天下歸怨于公矣。朝以遠者不服為至念,升以近者不悅為重憂。今動與時戾,事與道反,馳騖覆車之轍,探湯敗事之後,後出益可怪,晚發愈可懼耳。
方春歲首,而動發遠役,藜藿不充,田荒不耕,谷價騰躍,斛至數千,吏人陷于湯火之中,非國家之人也。如此,則胡、貊守關,青、徐之寇在於帷帳矣。
升有一言,可以解天下倒縣,免元元之急,不可書傳,願蒙引見,極陳所懷。”
邑雖然其言,而竟不用。升稱病乞身,邑不聽,令乘傳使上黨。升遂與漢兵會,因留不還。 建武二年,光武征詣懷宮,拜議郎,遷博士,上疏讓曰:「臣與博士梁恭、山陽太守呂羌俱修梁丘易。二臣年並耆艾,經學深明,而臣不以時退,與恭並立,深知羌學,又不能達,臱負二老,無顏于世。誦而不行,知而不言,不可開口以為人師,願推博士以避恭、羌。」帝不許,然由是重之,數詔引見,每有大議,輒見訪問。
時尚書令韓歆上疏,欲為費氏易、左氏春秋立博士,詔下其議。四年正月,朝公卿、大夫、博士,見于雲台。帝曰:「范博士可前平說。」升起對曰:「左氏不祖孔子,而出於丘明,師徒相傳,又無其人,且非先帝所存,無因得立。」
遂與韓歆及太中大夫許淑等互相辯難,日中乃罷。升退而奏曰:“臣聞主不稽古,無以承天;臣不述舊,無以奉君。陛下愍學微缺,勞心經蓺,情存博聞,故異端競進。近有司請置京氏易博士,髃下執事,莫能據正。京氏既立,費氏怨望,左氏春秋復以比類,亦希置立。京、費已行,次復高氏,春秋之家,又有騶、夾。如令左氏、費氏得置博士,高氏、騶、夾,五經奇異,並復求立,各有所執,乖戾分爭,從之則失道,不從則失人,將恐陛下必有猒倦之聽。孔子曰:『博學約之,弗叛矣夫。』夫學而不約,必叛道也。顏淵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孔子可謂知教,顏淵可謂善學矣。老子曰:『學道日損。』損猶約也。又曰:『絶學無憂。』絶末學也。今費、左二學,無有本師,而多反異,先帝前世,有疑于此,故京氏雖立,輒復見廢。疑道不可由,疑事不可行。
詩書之作,其來已久。孔子尚周流遊觀,至于知命,自韂反魯,乃正雅、頌。
今陛下草創天下,紀綱未定,雖設學官,無有弟子,詩書不講,禮樂不修,奏立左、費,非政急務。孔子日:『攻乎異端,斯害也已。』傳曰:『聞疑傳疑,聞信傳信,而堯舜之道存。』願陛下疑先帝之所疑,信先帝之所信,以示反本,明不專己。天下之事所以異者,以不一本也。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也。』又曰:『正其本,萬事理。』五經之本自孔子始,謹奏左氏之失凡十四事。”時難者以太史公多引左氏,升又上太史公違戾五經,謬孔子言,及左氏春秋不可錄三十一事。詔以下博士。
後升為出妻所告,坐系,得出,還鄉裡。永平中,為聊城令,坐事免,卒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