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幅所繪的,他的相貌莊嚴如天神,有著太陽神之髮髻、 天王之前額、叱吒風雲之戰神雙目、和天使降落山巔之英姿。 這些之組成,就是神明們所認同之人類楷模,也就是你的前夫。
請看這下一幅: 這就是你的現任丈夫。 他就像顆黴爛的禾穗,敗壞了他的健碩弟兄。 難道你沒長眼睛嗎? 難道你願意走離這座豐裕美好的高山(指著其父之繪像),而覓食於如此貧脊之不毛之地?(指著叔父之繪像) 哈,你瞎了眼嗎?
你不能說那是為了愛情,因為依你之年紀,情慾應已被減弱,應已被馴服,應已被理智取代,但是,什麼樣的理智會使你由此(指其父)轉至此(指其叔)?
當然你也有知覺,否則你怎能行動? 不過,你的這些知覺一定早已中風麻痹,因為連個瘋子都不會犯如此的大錯,理智也不會如此的被情慾駕馭,無能作所抉擇。
你是中了什麼邪,它能使你如此的被矇騙,你的視、觸、聽、嗅覺如此的被混淆? 天曉得,只要有半個健全的感官存在,它都足夠使你恍悟的。 羞恥啊!你的赧顏在那裡呢?
如果地獄之孽火尚能使年長婦人由骨髓內煽起淫念,那麼在青春的狂焰裡,貞操豈不是塊蠟,它將瞬間熔化? 別再指責少年人之衝動是可恥的了,當白髮人自己的慾火也燃燒得同樣猛烈,而理智亦被貶黜為情慾的淫媒時。
後: 啊,哈姆雷特,別再說下去了,你已讓我看清了我的靈魂深處,看見在那裡有洗滌不清之汙點。
哈: 哼,生活在一張汗臭沖鼻,充滿油垢的溫床裡; 只知道在腐墮裡翻騰,在齷齪的豬窩裡尋歡做愛。
後: 啊,別再對我說這些了,這些字句就像利刃般的刺入我的耳內,請別再說下去了,甜蜜的哈姆雷特!
哈: 一個兇手、惡徒,一個不如你前夫二百分之一之傭奴,一個王者中之醜角,一個篡奪江山、王位之賊子; 他把那珍貴的王冠由架上竊去,放入他的口袋中。
後: 請別再說下去了!
哈: 他是個破爛、襤褸之王。
【鬼魂入】
拯救我,神聖的天使呀,用您的翅膀來遮護我; 陛下有何指示?
後:(看不見鬼魂) 唉,他瘋了。
哈: 您是不是來責罵您那怠惰的兒子,因他對您尊旨之執行有所耽誤,有所缺誠,而亂了大事? 請說呀!
鬼: 記住,我這次的造訪只是來磨利你那已鈍的心志。 且看,你的母親心神已亂,你應為她內心之爭紮給與幫助; 弱者特別容易受到幻念激動。 和她說話罷,哈姆雷特。
哈: 您還好吧,娘?
後: 唉,你自己還好吧? 何事會使你如此地眼望虛無,對無形的空氣喃喃有語? 你的雙眼放射出狂亂的光芒,就像個剛被警報驚醒的士兵; 你本來整齊的頭髮也一根根的直豎起來,就像活過來般。 我的好兒子啊,請在擾亂你心神的烈焰中澆與清涼的鎮靜劑罷!你究竟在看些什麼呢?
哈: 看他!看他!看他慘淡的目光; 看他之模樣,看他之冤情,連頑石都會為之打動。
【對鬼魂】 別望著我了,否則您那可憐的模樣會使我失去我的狠酷決心,使我對我必做之事失去心志由復仇轉至流淚。
後: 你在向誰說這些話?
哈: 難道您看不見嗎?
後: 什麼都沒有呀!能看到的,我都看到了。
哈: 您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後: 除了我們之外無其它聲音。
哈: 看呀,您看,在那裡,我的父親,穿著他在世時的衣裳。 看,他浮走了,他馬上就要出門去了。
【鬼魂出】
後: 這完全是你腦子所虛構之物,瘋症所善造之無體幻覺。
哈: 瘋症? 我的心脈也跳動得和您同樣平穩,相同的奏出健康之音樂; 我所說的這些不是瘋言狂囈,不信您可以考驗我: 我能把這些話一字不漏的重複一遍,我若是真瘋了,那我必然無法如此辦到。
娘呀,為了老天爺之慈悲,別在您的良心上自敷安慰的膏藥了; 別只怪是我口出狂言,而不承認是自己的過錯。 您這樣做,只能暫時在那潰爛的毒瘡上蓋層皮膜,但是,在您看不見之深處,腐敗惡臭將依然如舊。
向天懺悔罷,反悔了昔日之過錯,以避來日之報應。 別再往雜草叢上澆糞,繼續的加深您罪惡之臭了。
請原諒我這些正義的申求,因為在此放縱無覊的時代,連美德都需要和罪惡求恕; 是的,它需俯首屈膝的去懇求罪惡採納它的忠言。
後: 唉,哈姆雷特,你已把我的心剖為兩半。
哈: 啊,把那腐壞的一半扔掉,去用另一半來過純潔的生活罷。
晚安...可是別去我叔父的寢床那兒。 就算您已毫無貞操,但是您也可以裝個樣子。 習性是個可畏的魔鬼: 它能把人類反抗邪惡之良知 食淨罄; 但它亦能作個神聖的天使: 它能使善行習以為常。 您今夜之抑制,能使明夜之節禁來之稍為容易,後天的更加容易。 反覆的行事能改變一人之天性: 它能讓惡魔留宿於人們心內,但是也能堅決的把它從人們的心靈中驅逐出去。
讓我再度的向您道個晚安。 當您有心懺悔時,我也會來向您求個祝福的。
(對著波隆泥爾之屍首) 對他,我深感懊悔。 這是上帝給我之懲罰,就像我也是上帝給他之懲罰; 我只不過是個上天的鞭子、判官。 我應去處理這具屍首,為他之死做個交代。
再一次的,晚安。 為了要行善,我必須狠毒。 這是個不好的開始,更壞的還在後頭呢。 還有一句話,母親。
後: 你要我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