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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暴的皮拉斯,身披黑甲,蹲伏於木馬中。 其心志之黑,好比深夜。 他的黝黑肌膚 也被塗上了一層邪惡的色彩,他由頭至足,被無辜父母、子女們的淋漓鮮血染成一片殷紅。 血液經炎陽焙乾,泛著可怖的光澤,也映出了無數的凶殘殺戮。 他的怒火填胸,他混身沾滿著凝血,他圓睜著紅如寶石的雙目,像似個惡魔的皮拉斯,就在到處找尋老邁的普萊安。」
你們就由此處接下去罷。
波: 老天,殿下,唸得好語氣與神情俱佳。
演員甲:「不久,他就尋得了他。 這時,那老王已無力抵抗圍攻的希臘軍,他那支已揮舞不動的古老兵器 也被鏘然的擊落於地。 皮拉斯見此破綻,便更瘋狂的加強其猛烈攻擊。 無情的劍鋒耍得虎虎作響,筋疲力盡的老者就在此一陣劈砍後被擊倒。 在此關鍵,那無生命的的伊霖堡(注
15),它的屋脊冒著熊熊的烈火,似乎懂其苦難,就霎時轟然坍倒。 巨響震聾了皮拉斯的雙耳。 看!那正劈向普萊安白首之利劍,就在半空中突然停止。 像幅暴君的繪像,皮拉斯佇立不動,對萬物也漠然無衷。 恰如暴風雨前之寧靜,雲收風斂的一片死寂籠罩了大地。 頃刻後,轟轟隆的雷響又重返天際,喚醒了皮拉斯的戴天深仇。 就像獨眼巨人之鐵鎚打擊戰神之不壞甲冑,皮拉斯之濺血寶劍更無情的砍向普萊安。 滾開!滾開!賤如婊子的命運女神。 諸神明啊,削除了她的力量吧!粉碎了她的車輪,讓那空軸子由天堂滾入地獄!」
波: 這段太長了。
哈: 它就像你的鬍鬚,該去理髮師那兒剪一剪。(對演員) 請繼續念吧。 他只想聽閙劇或穢劇,要不然他就會打瞌睡的。 請繼續念西古芭(注
16)那段。
演員甲: 唉,可憐呀,誰見到了那「蒙面皇後? 」
哈: 蒙面皇後?
波: 好哇!「蒙面皇後」好。
演員甲:「赤腳在熊熊的烈火中奔走,她哭瞎了雙眼。 昔日戴著冠冕的頭上,現在只裹了一塊破布。 在驚惶恐懼中,僅有一條毛氈 遮蓋著她因多產而瘦弱的身軀,代替了她的皇袍。 任何人見此悲慘的景象,必會為她打抱不平,而咒罵那殘酷的命運之神。 倘若諸神有靈,當她目睹皮拉斯凶殘的砍下其夫君手足時,她的 厲哭號一定會驚動天地,令眾星為她落淚,也令諸神為她悲憤,除非神明對人間凡事均無動於衷。」
波: 看他淚水汪汪的,臉色都變了(指正在朗誦的演員)。 別再唸下去了。
哈: 那也好,我們改天再把它唸完罷。(對波隆尼爾) 好先生,你可否把這班伶人安頓好? 你聽著: 我們可要好好的招待他們,因他們是歷史的書記; 我們寧可死後落得個惡名墓碑,也別在生前壞了他們的口碑。
波: 殿下,我會依他們所應得來對待他們。
哈: 以上帝聖體之名,人呀,要更好!倘若凡事都依其所應得,那誰不該打? 你應以禮儀來款待他們。 他們所應得的愈少,你的寬大就愈值得表揚。 帶他們去罷。
波: 來,先生們。
哈: 請隨他去,朋友們,我們明天再來聽另一齣戲。(對演員甲) 你聽我說,老朋友,你會不會演「鞏查哥遇害記」?
演員甲: 會的,殿下。
哈: 我們明晚就聽這齣戲。 若有必要,你能否參插我寫的一段於此劇,大約十二到十六行字?
演員甲: 沒問題,殿下。
哈: 好極了!【對眾演員】 你們就隨那先生去罷,可是別取笑他喔。
【波隆尼爾與眾演員出】
【對羅生剋蘭與蓋登思鄧】 好朋友們,現在我就向你們告別,直至今晚。 歡迎你們來到艾辛諾爾。
羅: 好的,殿下。
【羅生剋蘭與蓋登思鄧出】
哈: 是的,再見。 現在我可單獨了。 唉,我是個惡人,也是個無用的蠢才!真不可思議,這個伶人能把單單一個虛構的故事,偽裝的感情,表演得如此淋漓盡致。 他的臉色可隨意蒼白,熱淚可泉湧,神情可倉皇,聲音可抖顫,姿態可傳神。 但這全徒勞啊,這僅是為了西古芭!西古芭對他是何許人,他對西古芭又是何許人,他須如此的為她哭泣? 倘若他有了我的悲憤理由與動機,那他又會怎樣? 他一定會把此戲台用淚水淹沒,把那駭人之聽聞灌入觀眾耳內,令帶罪者瘋狂,無罪者驚愕,愚 者惶惑,也使眾人的耳目迷亂如癡。
而我..。卻是個懶散不振的傢夥,整天仰鬱不樂,胸無成竹的沒個主意。 簡直像個白日夢迷,也無能替一位被狠毒謀害的國王說半句話。 我是不是個懦夫? 有誰能指責我是個惡棍,敲我的腦袋,扭我的鼻子,揪掉我的鬍鬚然後吹它於我臉上,斥罵我是個無恥的謊者? 誰能對我如此? 呵,我發誓,我會心甘情願的承受這些,因我無疑是個膽小鬼,無勇氣抗議惡行; 否則我早會挖出那卑鄙奴才之肺腑,來喂飽天下之所有兀鷹!血淋淋的猥褻惡賊!毫無愧疚、奸詐、荒淫、無義的惡賊!啊,復仇呀!
唉,我是個笨驢!我是個被害國君之子,天地之鬼神均慫恿我去為他復仇,而我卻還是在此,只能用字眼來咒罵,活像個滿口穢言的下流婊子,帶著一付潑婦罵街的模樣,真是勇敢極了!呸,算了,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