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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丙: 在大教堂人堆裡,那兒連插一個手指頭的縫兒都沒有,歡樂的人群那股汗臭氣簡直把我悶死了。
紳士乙: 您看見加冕了?
紳士丙: 我看見了。
紳士甲: 怎麼個情形?
紳士丙: 十分值得一看。
紳士乙: 好先生,跟我們說說吧。
紳士丙: 盡我的能力吧。衣服華麗的貴族和命婦就像一條河流,他們把王後帶到神壇前一個事先準備好的地方,然後引退到一定距離之外,王後陛下才在一張華麗的寶座上坐下,休息了大約有半個小時的光景,任憑大家欣賞她的美麗容貌。先生,請相信我,她可以算是自古以來和男人同床的最美的女子了。當人們看了個夠以後,忽聽得一陣巨響,聲音大得就得起了颶風的海中的船上繩索,也有各種的調子。這時,帽子、外衣、我看連褲子都被拋到了空中,如果人們的臉能夠摘下來,恐怕到現在還沒有找回來呢。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熱烈的慶祝場面。還有半個禮拜就要生產的大肚子女人像古代打仗用的撞城槌拚命往人堆裡撞,人群在她們面前東倒西歪。男人們沒有一個來得及說「招呼我的老婆」,人群密得奇怪,就像織成的一塊布一樣。
紳士乙: 後來呢?
紳士丙: 最後,安貴人立起身來,靦腆地邁開步伐走向神壇,跪在神壇前面,像聖徒一樣抬頭望著上天,虔誠地祈禱。然後她又站起來,向人們一鞠躬;接著,坎特伯雷大主教把應當加在王後身上的一切,都加在她身上:聖膏、愛德華王的王冠、杖、和平鳥和其他這一類的高貴標飾。這段儀式完成後,歌童隊在全國精選的樂師的伴奏下齊唱讚美詩。就這樣,她離開了教堂,在全副儀仗的隨同下步行回約克府,大婚筵席就在約克府舉行。
紳士甲: 先生,您可別再叫它約克府了,那是屬於過去的了。自從紅衣主教失敗後,約克府的稱呼就取消了,現在屬於國王,改稱「白廳」了。
紳士丙: 我知道,但是改名不久,老名字在我說還是記憶猶新的。
紳士乙: 王後兩旁那兩位虔誠的主教是誰?
紳士丙: 一個是斯多克斯理,一個是噶登納,噶登納是溫徹斯特主教,新近從國王秘書的職位提升的,斯多克斯理是倫敦主教。
紳士乙: 據說溫徹斯特主教對德高望重的大主教克蘭默沒有什麼太大的好感。
紳士丙: 這是全國上下都知道的,但是他們之間的裂痕並不算大,一旦真正破裂,克蘭默是能找到一個決不退縮的朋友的。
紳士乙: 請教是哪一個?
紳士丙: 托馬斯·克倫威爾。這個人很受國王器重,是個真實可靠的朋友,國王已任命他為珠寶庫司庫,樞密會議的成員。
紳士乙: 他還值更多的犒賞呢。
紳士丙: 是的,那是肯定無疑的。先生們,跟我到宮裡去,作我的客人,不要推辭,我在宮裡還算多少吃得開的。我們一面走,我一面再把更多的情況和兩位說說。
紳士甲
紳士乙: 遵命遵命。(同下。)
第二場金莫頓
廢後凱瑟琳帶病上,葛利菲斯和忍耐兩邊扶持著她。
葛利菲斯: 娘娘感覺如何?
凱瑟琳: 唉,葛利菲斯,病得快死了,我的兩條腿像果實纍纍的樹枝,直往地上沉,很願意擺脫一身的負擔。端一張椅子來。現在我覺得舒服點了。你剛纔攙我出來的時候,葛利菲斯,是不是說伍爾習紅衣主教這位榮譽的驕子死了。
葛利菲斯: 是的,娘娘,但是您方纔十分難受,所以沒有聽見。
凱瑟琳: 好葛利菲斯,請你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如果他死得好,他倒可以很恰當地作我一個先行的榜樣呢。
葛利菲斯: 娘娘,大家都說健壯的諾森伯蘭伯爵在約克把他逮捕了,把他當作一個罪大惡極的犯人押來受審,在路上他突然病倒,病得十分沉重,連自己的驢子都不能騎乘了。
凱瑟琳: 唉,可憐的人。
葛利菲斯: 他一路上緩緩而行,最後到了萊斯特,住在當地的寺院裡,寺院主持帶領全寺僧眾恭敬地接待了他,他對主持說:「主持神父,今天來到你們這裡的是個老頭兒,政治的風暴把他吹得殘破不全,就讓這副疲憊的老骨頭在這裡安息吧。請你發個慈悲,給他一塊葬身之地。」說完,他就去睡覺了,他的病一刻也不放鬆他,過了三夜,將近八點鐘的時候,他自己預言道,這就是他的最後時刻了,他滿懷著悔罪之情,不停地沉思著,流著悲傷的眼淚,把他的一切榮譽還給了人世,把他的靈魂交還給上天,在平靜中長眠了。
凱瑟琳: 但願他得到安息,但願他犯的錯誤不至於攪亂他的安息。但是,葛利菲斯,請允許我再評論他幾句,我想說的話倒也不是苛刻無情的。他這個人的野心是無止境的,總把自己和帝王們平列;他用不可告人的手段奴役整個國家;買賣聖職在他來說是公平交易;他自己的意見就是他的法律;在皇上面前他竟敢說假話,而且永遠口是心非。只有在他想要害人的時候,他才表示一點惻隱之心;他許的願是了不起的,就像他過去的聲勢;但是他實際的行動卻微不足道,像他現在這樣。他把自己身體糟踏壞了,還給僧侶們樹立了壞榜樣。
葛利菲斯: 尊貴的娘娘,人們的醜行就像刻在金石上一樣,與世長存,而他們的德行,我們就寫在水上。請娘娘聽我現在來說一說他的好處,可以麼?
凱瑟琳: 好吧,好葛利菲斯,否則我這個人就存心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