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桌子拼在一起放在客堂中間,上麵舖了年齡不同。洗滌的日期也不同的三四塊檯布,盡這些條件所允許的整理得像是一塊整的。這上面放了六客或者八客刀叉。刀子的柄有些是綠的,有些是紅的,有些是黃的;而所有的叉都是黑色的,所以合起來,顏色非常耀眼。和客人數目相當的盤子放在火爐圍欄後面烘着,客人們自己是在它前面烘着:其中為首的最重要的一位,似乎是那個胖胖的紳士,穿了有長尾巴的鮮明的深紅色上衣,鮮紅色的短褲,戴了一頂翻邊帽子,他背着火爐站着,顯然是剛進來的,因為除了頭上還戴着翻邊帽子之外,手裡還拿着一根長長的手杖,那是他這行職業的紳士們慣于斜舉在馬車頂上的。
「史毛卡,我的朋友~~你的手指,」戴翻邊帽子的紳士說。
史毛卡先生把他右手小指的第一個關節和戴翻邊帽子的紳士的那個關節扣了起來,並且說看見他身體這樣好覺得心都醉了。
「唔,他們對我說我的氣色好得很,」戴翻邊帽子的人說,「而那真是怪事哪。我在過去兩個星期裡每天都要跟着我們的老太婆兩個鐘頭;假如經常看她把那件該死的熏香草色舊袍子後身的鈎子鈎住的那種樣子,還不能夠使任何人銷沉得活不下去的話,那就停發我三個月的薪水。」
聽了這話,在場的優秀分子們都盡情地大笑起來;一位穿著鑲花邊的黃色背心的紳士,對附近一位穿綠色滾邊短褲的耳語說,塔克爾今天晚上很高興。
「順便說一聲,」塔克爾先生說,「史毛卡,我的孩子,你~~」其餘的話都用耳語聲送進約翰。史毛卡先生的耳朵裡了。
「啊呀,我倒全忘記了,」約翰。史毛卡先生說。「紳士們,這位是我的朋友維勒先生。」
「對不起,我擋着你烘不着火了,維勒,」塔克爾先生說,隨隨便便點一點頭。「我想你不冷吧,維勒。」
「一點也不,火神爺(火神爺(Blazes)是山姆隨口給塔克爾起的混名,意為」火焰「,就是說他紅紅的像一爐火。但這一字又作」地獄「解,是罵人話。),」山姆答。「你站在對面還覺得冷,一定是個非常怕冷的人了。他們假使把你放在公共場所的休息室裡的火爐圍欄後面,倒可以給你省下些煤。」
這個反駁似乎隱射塔克爾先生的大紅色的仆服,所以那位紳士顯出威嚴的樣子有幾秒鐘之久,但是隨後逐漸離開火爐,露出苦笑,說那倒不壞。
「多謝你的稱讚,先生,」山姆答。「我們要一步一步地搞,待會兒我們再來一個更好的。」
這時,談話被打斷了,因為到了一位穿橘黃色絲絨褲子的紳士,還同着一位穿紫色號衣露出一大截襪子的紳士。新來的被先來的歡迎之後,塔克爾先生就採取了大家一致通過的用晚飯的提議。
賣鮮貨的和他的妻子於是就把那滾熱的煮羊腿放在桌上,還有刺山柑醬。蘿蔔和馬鈴薯。塔克爾先生坐了主席位置。桌子的另外一頭是穿橘黃色絲絨褲子的紳士。賣鮮貨的戴上一雙軟皮手套以便遞送碟子,站在塔克爾先生的椅子背後。
「哈里斯,」塔克爾先生用命令的聲調說。
「先生。」賣鮮貨的人說。
「你戴了手套沒有?」
「戴了,先生。」
「那末把蓋子揭開。」
「是,先生。」
賣鮮貨的用極卑恭的態度照着命令做了,並且諂媚地給塔克爾先生遞上切肉刀;遞刀的時候,他偶然打了個呵欠。
「你這是什麼意思,先生?」塔克爾先生說,很粗暴的樣子。
「請你原諒,先生,」喪了氣的賣鮮貨的回答說,「我不是故意的,先生;我昨天夜裡睡得很遲,先生。」
「我告訴你我認為你怎樣吧,哈里斯,」塔克爾先生帶著含有深意的神氣說,「你是個粗鹵的野獸。」
「我希望,紳士們,」哈里斯說,「希望不要對我太嚴厲,我真是非常感激你們,紳士們,因為承你們的照顧,有什麼附帶的幫助侍候的工作你們總推薦我,我也是非常感激的。我希望,紳士們,我可以使你們滿意。」
「你不好,先生,」塔克爾先生說。「差得遠哪,先生。」
「我們認為你是個不賣力的流氓,」穿橘黃色絲絨褲的紳士說。
「一個下流的賊,」穿綠花邊短褲的紳士接著說。
「一個不可教的蝦溜(下流)坯子,」穿紫色號衣的紳士說。
這些小小的混名賜給他的時候~~那是最小的暴戾行為的表現~~可憐的賣鮮貨的只是低聲下氣地鞠躬;每人都說了一些表示自己的優越的話之後,塔克爾先生開始割切羊腿分饗眾人。
這一晚的重要大事剛一開始,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出現了一位紳士,他穿著淺藍色的綴着鉛鈕子的號衣。
「違反規則,」塔克爾先生說。「太遲了,太遲了。」
「不,不;實在沒有辦法呵,」穿藍色號衣的紳士說。「我請大家注意~~是一件對女人獻慇勤的事情~~戲院裡的一個約會。」
「啊,當真,」穿橘黃色絲絨褲子的紳士說。
「是呀;真的,用名譽擔保,」穿藍色號衣的人說。「我答應了在十點半去接我們的最小的女兒,她是一個那麼難得的呱呱叫的女孩子,所以我真正不忍心叫她失望。我對於在座的諸位並沒有得罪的意思呵,但是,一個女人,先生~~一個女人,先生,你是拗不過的。」
「我開始懷疑這裡面有什麼花樣了,」新來的人在山姆旁邊坐下之後,塔克爾說。「我注意過一兩次,她上下馬車的時候沉甸甸地倚在你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