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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才不來理他們呢,先生,」阿基說;「我早就知道啦。我不是聽到他們在艙裡麼?我不是跟卡巴科說過了嗎?你們是怎麼說的,卡巴科?他們都是黃魚呀,弗拉斯克先生。」
「劃呀,劃呀,勇敢的夥伴們呀;劃呀,我的孩子;劃呀,我的小寶貝,」斯塔布慢聲慢氣而又撫慰似地對他的水手們哼着,其中有些人還是顯得神色不安。「你們為什麼不加把勁呀,我的夥伴?你們在瞧些什麼呀?看那邊艇裡那些傢伙麼?噓!我們不是又多了五個幫手麼~不管是打哪兒來的~幫手越多越好。劃呀,那麼,請劃呀;別理那些硫黃色的東西~魔鬼也是好夥伴呀。唔,唔;這就行嘍;這一記可值一千鎊;這才是通吃的一記!我的好漢們呀,為一金盃鯨油歡呼吧!三呼呀,大家~我的勇敢的夥伴!慢着,慢着;一點也不要慌張~別慌張。你們為什麼不扳槳呀,你們這些流氓?用點勁呀,你們這些狗東西!唔,唔,唔,那麼;~輕一點,輕一點!這行啦~這就行啦!劃得又穩又有勁。划起來呀,用力劃!魔鬼找到你們啦,你們這些醃的無賴;你們都睡着啦。別打鼾,你們這些睡不醒的,用力劃呀。劃呀,好不好?劃呀,行不行?劃呀,高興不高興?看在白楊魚和薑汁餅的份上,你們也不劃麼?~劃呀,用點勁吧!劃呀,張開你們的眼睛來!喂!你們瞧!」他從腰帶上抽出一把尖刀來;「是娘養的都拿出刀子來,咬着刀用勁劃。對!對。現在幹點什麼吧;就象這樣,我的硬漢。鬆一鬆~鬆一鬆,我的痴漢呀!鬆一鬆,解索針!」
斯塔布對他的水手那番開場白,這裡已經詳細介紹過了,因為他在對他們說話的時候,總愛用這種頗為特殊的方式,尤其是善於對他們諄諄灌輸划船經。但是,你可千萬別以為他這套嘮嘮叨叨的說教,會激起他的聽眾的惱怒。完全不是這樣,這就是他的主要的特色。他會對他的水手說出最可怕的話來,腔調非常奇特,其中既含有開玩笑又象冒火,而且那種冒火也冒得象是完全只給開玩笑添加情趣那般,所以任何一個槳手聽到這樣奇怪的咒語,無不拚着性命划起來,好象只是為了這種笑料才在划槳。再說,他始終顯得這樣隨便,這樣懶散,撐着他的舵槳也是這樣弔兒郎當,嘴巴張得那麼大~時常張開嘴巴~教人一看到這樣一個盡打呵欠的指揮人,就好象他是完全借對比的力量,對他的水手施了魔術。再說一遍,斯塔布是屬於罕見的幽默家一類的,他的嘻嘻哈哈的態度有時竟是這樣出奇地含含糊糊,好象要使他所有的下屬都得小心聽從他的命令似的。
聽從了亞哈的手勢,斯達巴克現在正打斜地掠過斯塔布的船頭;當兩隻小艇在分把鐘裡彼此靠得很攏的時候,斯塔布向這個大副招呼了。
「斯達巴克先生!喂,左邊的小艇呀!跟你說一句話,你可要聽呀?」
「好呀!」斯達巴克回答道,他答話的時候,連頭也不回過來;他還在用心而悄悄地催促着他的水手;他的臉色顯得比斯塔布還要堅決。
「你對那些個黃漢子是怎麼看法,先生!」
「走私上來的,大概是在船要開的時候。(用力呀,用力呀,夥伴們!)」他悄悄地對他的水手說後,又大聲地說話了:「這是一件令人憂愁的行當呀,斯塔布先生!(衝過去,衝過去,我的孩子們!)不過,不打緊,斯塔布先生,一切都是天意呀。叫你那些水手加勁劃呀,隨它怎樣吧。(拚命劃呀,大家,拚命劃呀!)前邊就是大量的鯨油,斯塔布先生,你就是為這個來的呀。(劃呀,我的夥伴們!)鯨油,鯨油才是正經活兒啊!這至少也是本份呀;本份可跟利益分不開的。」
「是呀,是呀,我也是這麼個想法,」斯塔布在兩隻小艇分開的時候,這樣獨白道,「我眼睛一瞟到他們,心裡就這麼想。是呀,所以他才老要跑到艙裡去呀,湯糰老早就懷疑了。他們就躲在那下面。白鯨也就在那底下。唔,唔,很好,很好!沒法啦!不錯,用勁劃呀,大家,今天碰到的可不是白鯨呀,用勁劃呀!」
且說正當大家在這樣緊要關頭,把小艇從甲板上放下去的時候,卻教大家先看到這些奇怪的陌生人,這就不免在一些船員中引起一種迷信和驚愕;不過,好在阿基那種出自想象的發現,已是早在他們中間傳播開了,當時雖然大家都不很相信,可是至少卻使他們對這事情有所準備了。這就使他們的驚奇大打了折扣;因此,再加上斯塔布在說到他們的出現時那副沉着的態度,就使大家暫時不去做迷信的揣測了,雖然大家對於隱晦的亞哈這種真正的意圖,還是打一開始就大有胡猜亂測的餘地。至於我呢,卻不禁悄悄地想起我在南塔開特天蒙蒙亮時分,看到一些偷偷地爬上「裴廓德號」的神秘的影子,想起那個不可理解的以利亞那番謎一般的話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