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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他感到厭惡(這一切都發生在沙皇亞歷山大( 沙皇亞歷山大(一七七七—一八二五)於一八○一年即位。)在位的初期);不得已他只好回到鄉下,回到父親那裡。他故鄉的家園看上去顯得又臟又窮,糟糕透了;草原生活偏僻荒涼,屋裡到處是煙炱,這一切隨時隨地都讓他感到委屈;寂寞在折磨著他;因此,除了母親,家裡的人對他也都並不友好。父親不喜歡他在京城裡養成的那些習慣,不喜歡他的燕尾服和襯衫上的高硬領子,不喜歡他的書和長笛,也不喜歡他的整潔,對這種整潔不無道理地感到厭惡;父親不時抱怨和責怪兒子。「這兒無論什麼他都不中意,」他常說,「坐在飯桌邊百般挑剔,不想吃;人們身上的氣味。屋裡氣悶,他都受不了,醉漢的樣子讓他覺得難受,不許人當著他的面打架,叫他去做事,他不願意:看,身體虛弱無力;呸,你呀,嬌生慣養的東西!這全都是因為,滿腦子裡都是法(伏)爾泰( 伏爾泰(一六九四—一七七八),法國著名作家,啟蒙運動者。)。」老頭子特別瞧不起伏爾泰,還有那個「暴徒」狄德羅( 狄德羅(一七一三—一七八四),法國著名唯物主義哲學家,作家,法國十八世紀資產階級革命的思想家。),儘管他們的著作他連一行也沒看過:看書不是他的事。彼得。安德烈伊奇沒有說錯:的確,他兒子頭腦裡裝滿了狄德羅和伏爾泰,而且不僅僅是他們兩個~還有盧梭,還有雷納爾( 雷納爾(一七一三—一七九六),法國歷史學家,哲學家。),還有格勒維齊( 格勒維齊(一七一五—一七七一),法國著名唯物主義哲學家,法國十八世紀資產階級革命的思想家。),還有許多像他們那樣的著作家,也都塞滿了他的腦子,~不過也僅僅是裝在腦子裡而已。伊萬。彼特羅維奇從前的老師,那個當過天主教神甫。學識淵博的人,只滿足於把十八世紀的那些深奧道理一股腦兒灌輸給自己的學生,學生呢,也正是這樣全盤接受了下來;那些深奧的道理裝進了他的腦子,但是沒有和他的血液融為一體,沒有深入他的心靈,沒有形成堅定不移的信念~再說,難道能要求五十年前的青年小夥子有堅強的信念嗎,既然現在連我們都還沒有成熟到有堅強信念的程度 。 伊萬。彼特羅維奇也讓父親家裡的客人們感到不自在;他厭惡他們,他們怕他,而那個比他大十二歲的姐姐格拉菲拉,他跟她也完全合不來。這個格拉菲拉是個怪人:長得難看,駝背,乾瘦,一雙神情嚴峻的眼睜得老大,薄薄的嘴唇閉得很緊,她的相貌。聲音。生硬而匆忙的動作,都像她的祖母,安德烈的妻子,那個茨岡女人。她固執,愛發號施令,至於出嫁,卻連聽都不要聽。伊萬。彼特羅維奇的歸來不合她的心意;庫賓斯卡婭公爵小姐讓他住在自己家裡的時候,格拉菲拉曾經指望,至少能得到父親的一半財產:在吝嗇貪財這一點上,她也很像祖母。除此而外,格拉菲拉還嫉妒弟弟;他那麼有學問,法語說得那麼流利,一口巴黎口音,她卻只能勉強說一聲「崩儒爾」( 法語「日安」的譯音。)和「科曼。武。波爾泰。武( 法語」您好 。 「的譯音。) 。 」不錯,她的父母都根本不會說法語,但她並不因此而覺得好過些。伊萬。彼特羅維奇不知到哪兒去才能排解愁悶;他在鄉村裡住了差不多一年光景,卻覺得,這一年好像比十年還要長久。只有和母親在一起,他才能抒發自己心中的感情,常常一連幾個鐘頭坐在她那低矮的房間裡,一邊在聽這個善良的女人內容簡單的閒談,一邊在吃果醬。碰巧安娜。帕夫洛芙娜的使女中有個長得俊俏的姑娘,有一雙明亮。溫柔的眼睛,清秀的臉龐,名叫瑪蘭尼婭,聰明而又端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