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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病房 - 97 / 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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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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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埃米利啞很生卡德明夫婦的氣,每次把茹克領回去都重新用鏈條把它掛起來,可它照樣掙脫離去。於是埃米利妞用鏈條把它同一隻汽車輪胎拴在一起。忽然,茹克從院子裡看到葉連娜·亞歷山德羅夫娜在街上走,儘管葉連娜還故意把頭扭向了一邊。茹克不顧一切地向她衝去,像一匹拉車的馬用自己的脖子托着輪胎,喘吁吁地拖了一百來米,直到摔倒在地為止。

此後,埃米利妞便放棄了茹克。茹克在新主人那裡很快就感受到博愛精神,並把這種精神也作為自己的主要行為準則。街上所有的狗也都不再怕它了;對待路上的行人,茹克的態度也和氣起來,但不是連媚討好。


  

然而,在烏什一捷列克也有人喜歡開槍打動物。他們如果想不出更好的野昧,就喝得醉醺醺地在街上找狗捕殺。茹克有兩次遭到過槍擊。現在,任何對準它的管口,包括照相機鏡頭,都使它感到害怕,所以它不讓照相。

卡德明夫婦還養貓——那是一些被嬌慣、被寵壞了的動物,是被當作藝術品來欣賞的。但奧列格此刻望着醫療中心的小徑,想像中看到的正是茹克,正是茹克那善良的大腦袋,而且,不是就那麼在街上走的茹克,而是突然出現在他窗外的茹克——它用後腿支起身子,像人似的往窗內張望。這意味着,托比克就在旁邊跳來跳去,而尼古拉·伊萬諾維奇隨即就到。

深深為之感動的奧列格,對自己的命運十分滿意,對於自己被流放也完全認了命,他只求老天賜給他健康,並不祈求更多的奇蹟。

像卡德明夫婦那樣生活就行了——知足常樂!略有所得便知足者才是聰明人。

誰是樂觀者呢?樂觀者通常會這樣說:總之別處都不好,比較差,我們這裡還不錯,我們運氣好。樂觀者常常是有一點東西便知足,沒有苦惱。

誰是悲觀者呢?悲觀者通常會這樣說:總之別處都挺好,叭叭叫,只有我們這兒最糟糕。

現在但求能把這一療程好歹熬過去!趁着自己還沒完全變成一個廢物,設法從這愛克斯光療法、激素療法的虎口中逃出去。要設法保留裡比多,這樣人在那邊還會有用!因為沒有這東西,沒有這東西……

回到烏什一捷列克去。再也不打光棍了!結婚!

卓婭未必會去那邊。即使會去,也要一年半以後。又得等待,又得等待,一輩子都是等啊等!

可以娶克桑娜當老婆。她會是一個多麼好的女主人!瞧她擦起盤子來,毛巾往肩上一搭——簡直像個女王!能讓你看得出神。跟她一起過,生活準有保障——好房子也能蓋起來,孩子會有一大群。

也可以娶英娜·施特廖姆。不過,這多少有點可怕,因為她才18歲。但吸引他的正是這一點!還有,她的微笑似乎流露出心不在焉但卻好強的神態,若有所思卻又帶有挑戰的意味。但吸引他的正是這一點……

不要相信什麼預兆和先聲,不要相信什麼貝多芬式的叩門聲!這一切都是虛幻的泡影。橫下一條心,不存任何幻想!對未來不抱任何希望,不抱美好未來的幻想!

有什麼就滿足於什麼!

永久——那就永久好了。


第二十一章 陰影消散

奧列格有幸碰見她恰恰是在醫院的門口。他為她把門打開,自己門到一旁;要不是他手把着門、身子閃到一旁,她走路的衝勁那麼大,且身子又微微前傾,恐怕會被她撞倒的。


  

他一眼就看清了:巧克力色的頭髮上壓着一項淺藍色的無檐軟帽;頭微微低着,彷彿在頂風行路;大衣的款式十分別緻排調節鬆緊的扣帶長得很,鈕子直扣到喉頭。

要是他知道這就是魯薩諾夫的女兒,那他就會返回來。現在他還是到那冷僻的小徑上散步去了。

阿維葉塔沒費任何力氣就獲準了上樓,因為她父親病體十分虛弱,這一天又是星期四——可以探望病人的日子。她脫去了大衣,可是遞給她披在深紅色毛衣外面的一件白長衫是那麼小,兩隻油管大概只有在她小的時候才能伸得進去。

昨天打了第三針以後,帕維爾·尼古拉耶維奇確實虛軟了,不到萬不得已他的腳已經不伸出被窩了。他甚至很少翻身,眼鏡也不戴,別人談話他也不插嘴。他一貫擁有的毅力動搖了,開始向自己的虛弱屈服。他起初是討厭、爾後是害怕的腫瘤,現在倒是大權在握——已經不是他說了算,而是腫瘤決定命運了。

帕維爾·尼古拉耶維奇知道阿維葉塔要從莫斯科飛來,今天上午一直在等她。他像往常一樣懷着喜悅的心情等着她,不過今天他有點兒擔心,因為他和妻子商量好了,由卡芭把米納伊舅舅的來信以及關於羅季切夫和古宗的事原原本本告訴她。在這之前沒有必要讓她瞭解這些事情,但現在卻需要她動動腦筋出出主意。阿維葉塔極其聰明,不論在什麼事情上考慮問題都不比父母差,不過帕維爾·尼古拉耶維奇還是有點擔心:她對這件事會有什麼看法?她能不能設身處地地去想一想,能不能理解?她會不會斥責父母咎由自取?

阿維葉塔進病房也像是頂風走路那樣向前直衝,雖然她一隻手拎着沉甸甸的提包,另一隻手還要拉住技在肩上的白長衫。她那嫩光光的臉蛋兒容光煥發,沒有一般探望者走到重病號床前時那種深表同情的愁苦表情,那種表情要是帕維爾·尼古拉耶維奇在女兒臉上看到,肯定會十分難過。

「賭,爸爸!喀,怎麼樣,爸爸!」她十分活躍地打着招呼,坐到他的床上,由衷地、並不是勉強地吻了吻他那已經有點鬍子拉碴的左頰和右頰。「暗,你今天覺得怎麼樣?洋詳細細告訴我!來,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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