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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 - 106 / 462
中國哲學類 / 黃宗羲 / 本書目錄 || 記錄本頁面 我的閱讀標記

明儒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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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有一友問心齋先生雲「如何是無思而無不通?」先生呼其仆,即應,命之取茶,即捧茶至。其友復問,先生曰:「才此仆未嘗先有期我呼他的心,我一呼之便應,這便是無思無不通。」是友曰:「如此則滿天下都是聖人了。」先生曰:「卻是日用而不知,有時懶困着了,或作詐不應,便不是此時的心。」陽明先生一日與門人講大公順應,不悟。忽同門人遊田間,見耕者之妻送飯,其夫受之食,食畢與之持去。先生曰:「這便是大公順應。」門人疑之,先生曰:「他卻是日用不知的。

若有事惱起來,便失這心體。」所以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赤子是箇真聖人,真正大公順應,與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時合序,鬼神合吉凶的。


  

一友謂「知人最難」。先生擘畫一「仁」字,且曰:「這箇仁難知,須是知得這箇仁,才知得那箇人。」是友駭問,先生曰:「唯仁人能好人,能惡人。」是友悚然。

有問「仁體最大,近已識得此體,但靜時與動時不同,似不能不息”。曰:“爾所見者,妄也。所謂仁者,非仁也。似此懸想,乃背於聖門默識之旨,雖勞苦終身,不能彀一日不息。

夫識仁者,識吾身本有之仁,故曰:『仁者,人也。』今爾所見,是仁自仁,而人自人,想時方有,不想即無,靜時方明,纔動即昏,豈有仁而可離者哉?豈有可離而謂之仁哉?故不假想像而自見者仁也,必俟想像而後見者非仁矣;不待安排佈置而自定者仁也,必俟安排佈置而後定者非仁矣;無所為而為者仁也,有所為而為者非仁矣;不知為不知者仁也,強不知以為知者非仁矣;與吾身不能離者仁也,可合可離非仁矣;不妨職業而可為者仁也,必棄職業而後可為者非仁矣;時時不可息者仁也,有一刻可息非仁矣;處處皆可體者仁也,有一處不可體者非仁矣;人皆可能者仁也,有一人不可能者非仁矣。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出乎此則入乎彼,一日不識仁,便是一日之不仁,一時不識仁,便是一時之不仁。

不仁則非人矣,仁則不外於人矣。識仁者,毋求其有相之物,惟反求其無相者而識之,斯可矣。」

先生曰:「言思忠,事思敬,只此便是學。”一友曰:「還要本體。」曰:“又有甚麼本體?忠敬便是本體,若無忠敬,本體在何處見得?吾輩學問,只要緊切,空空說箇本體,有何用?所以孟子曰:『無為其所不為,無慾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便有甚麼?人人有箇不為不欲的,人只要尋究自家那件是不為不欲的,不為不欲他便了。」

「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人只行些好事,而不思索其理,則習矣而不察,終是昏昏慒慒,全無一毫自得意思,做成一箇冥行的人。人只思索其理,而不着實去行,懸空思索,終是無有真見,不過窺得些影響,做成一箇妄想的人。所以知行要合一。

先生曰:「世人把有聲的作聞,有形的作見,不知無聲無形的方是真見聞。”康曰:「戒慎不睹,恐懼不聞,若有所戒慎、恐懼,便睹聞了,功夫便通不得晝夜。」先生曰:“人心纔住一毫便死了,不能生息。」

看人太俗,是學者病痛。

問:「如何是本心?”曰:「即此便是。」又問:「如何存養?」曰:“常能如此便是。」

有疑於「當下便是”之說者,乃舉孟子之擴充為問。先生曰:“千年萬年只是一箇當下。信得此箇當下,便信得千萬箇。常如此際,有何不仁不義、無禮無智之失?孟子所謂擴充,即子思致中和之致,乃是無時不然,不可須臾離意思,非是從本心外要加添些子。

加些子便非本心,恐不免有畫蛇添足之病。」

實踐非他,解悟是已。解悟非他,實踐是已。外解悟無實踐,外實踐無解悟。外解悟言實踐者知識也,外實踐言解悟者亦知識也,均非帝之則,均非戒慎之旨。

四山論學


  
今世覓解脫者,宗自然,語及問學,輒曰此為法縛耳。顧不識人世種種規矩範圍,有欲離之而不能安者,此從何來?愚以為離卻戒慎恐懼而言性者,非率性之旨也。今世慕歸根者,守空寂,語及倫物,輒曰此謂義襲耳。顧不識吾人能視、能聽、能歡、能戚者,又是何物?愚以為離卻喜怒哀樂而言性者,非率性之旨也。

今世取自成者,務獨學,語及經世,輒曰此逐情緣耳。顧不識吾人 一民之傷、一物之毀,惻然必有動乎中,此又孰使之者?愚以為離卻天地萬物而言性者,非率性之旨也。

思成求正草(瀘水)

天有與我公共一理,從頭透徹,直信本心,通一無二,不落塵根,不覓窾會,靈明活潑,統備法象,廣大纖屑,無之非是,其於立人、達人,民饑、民溺,一切宇宙內事,更不容推而隔於分外,豈可與意識、卜度、理路、把捉者同日語哉!今學者動曰:「念愁起滅,功慮作輟。」夫念至於有起有滅,功見得有作有輟,毋論滅為斷絶,即起亦為生浪;毋論輟為墮落,即作亦屬添足。扶籬摸壁,妄意得手,參前倚衡,終非覿面。

君子之於人也,虛心而照,平心而應,使其可容者自容,不可容者自不能容,不以察,與焉而已。若作意以含容為量,則恐打入世情隊?,膠結不解,吾將不為君子所容矣。

志於學問,與流俗自不期遠,安於流俗,與學問自不期遠。流俗之得意,不過在聲華艷羨之間,一或銷歇而意趣沮喪,毫無生色。學問之得意,反在收斂保聚之內,雖至窮窘,而志操益勵,越見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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