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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錄 - 108 / 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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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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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太宗紀》:貞觀二年六月辛卯,詔曰:「天地定位,君臣之義以彰;卑高既陳,人論之道斯著。是用篤厚風俗,化成天下。雖復時經治亂,主或昏明,疾風勁草,芬芳無絶,剖心焚體。赴蹈如歸。夫豈不愛七尺之軀,重百年之命?諒由君臣義重。名教所先,故能明大節于當時,立清風于身後。至如趙高之殞二世,董卓之鳩弘農,人神所疾,異代同憤。況凡庸小豎,有懷凶悖,遐觀典策,罔不誅夷。辰州刺史長蛇縣男裴虔通,昔在隋代,委質晉藩,煬帝以舊邸之情,特相愛幸。遂乃忘蔑君親,潛圖拭逆,密伺間隙,招結群醜。長戟流矢,一朝竊發,天下之惡,孰雲可忍?宜其夷宗焚首,以彰大戮,但年代異時,累逢赦令。可特免極刑,投之四裔,除名削爵,遷配州,」

《冊府元龜》:「權萬紀為治書待御史。貞觀四年正月,奏宇文智及受隋厚恩,而蔑棄君親,首為弒逆,人臣之所同疾,萬代之所不原。今其子乃任千牛,侍衛左右,請從屏黜,以為懲戒。制可。」


  

《楊元禧傳》載,武後制曰:「隋尚書令楊素,昔在本朝,早荷殊遇。稟凶邪之德,懷諂佞之才,惑亂君上,離間骨肉。搖動塚嫡,寧惟掘蠱之禍;誘扇後主,卒成請蹯之釁。生為不忠之人,死為不義之鬼,身雖倖免,子竟族誅。斯則奸逆之謀是其庭訓,險薄之行遂成門風。刑戮雖加,枝胤仍在,豈可復肩隨近侍,齒跡朝行。朕接統百王,恭臨四海,上嘉賢佐,下惡賊臣,常欲從容于萬機之餘,褒貶于千載之外,況年代未遠,耳目所存者乎?其楊素及兄弟子孫,並不得令任京官及待衛。」

宋末蒲壽庚叛逆之事,皆出於其兄壽{山成}之畫。是時壽{山成}佯著黃冠野服,歸隱山中,自稱處士,以示不臣二姓。而密為壽庚作降表,令人自水門潛出,送款于唆都。其後壽庚以功授平章,富貴冠一時,而壽{山成}亦居甲第。有投詩者云:「劍戟紛紜扶主日,山林寂寞閉門時。水聲禽語皆時事,莫道山翁總不知。」嗚呼,今之身為戎首而外托高名者,亦未嘗無其人也。或欲蓋而彌章,則無逃于三叛之筆矣。

○家事孔子曰:「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子木問范武子之德于趙孟,對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晉國,無隱情;其祝史陳信于鬼神,無愧辭。」子木歸以語王,王曰:「宜其光輔五君,以為盟主也,」夫以一人家事之理,而致晉國之霸,士大夫之居家豈細行乎!

《史記》之載宣曲任氏,曰:「富人爭奢侈而任氏折節為儉,力田畜。田畜,人爭取賤賈,任氏獨取貴善。富者數世,然任公家約,非田畜所出,弗衣食;公事不畢,則身不得飲酒食肉,以此為閭裡率,故富而主上重之。」《漢書》載張安世曰:「安世尊為公侯,食邑萬戶,然身衣弋綈,夫人自紡績。家童七百人,皆有手技作事。內治產業,累積纖微,是以能殖其貨,富於大將軍光。」《後漢書》載樊宏父重曰:「世善農稼,好貨殖,性溫厚,有法度,三世共財,子孫朝夕禮敬,常若公家。其營理產業,物無所棄,課役童隷,各得其宜,故能上下戮力,財利歲倍。」今之士大夫知此者鮮,故富貴不三四傳而衰替也。

兩家奴爭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踏大夫門,此霍氏之所以亡也。奴從賓客漿酒藿肉,此董賢之所以敗也。然則今日之官評,其先考之《憧約》乎?以正色立朝之孔父,而艷妻行路,禍及其君;以小心謹慎之霍光,而陰妻邪謀,至于滅族。夫綱之能立者鮮矣。

戎王聽女樂而牛馬半死。楚鐵劍利而倡優拙,秦王畏之。成帝寵黃門名倡丙疆、景武之屬,而漢業以衰。玄宗造《霓裳羽衣之曲》,而唐室遂亂。今日士大夫才任一官,即以教戲唱曲為事,官方民隱置之不講,國安得不亡?身安得無敗,

○奴僕《顏氏家訓》:「鄴下有一領軍,貪積已甚,家童八百,誓滿一千。」唐李義府多取人奴婢,乃敗,各散歸其家。時人為露布云:「混奴婢而亂放,各識家而競人。」太祖數涼國公藍玉之罪,亦曰:「家奴至于數百。」今日江南士大夫多有此風,一登仕籍,此輩競來門下,謂之投靠,多者亦至千人。而其用事之人,則主人之起居食息,以至于出處語默,無一不受其節制。有甘于毀名喪節而不顧者,奴者主之,主者奴之。嗟乎,此六逆之所由來矣。


  
《漢書‧霍光傳》:「任宣言:大將軍時,百官已下,但事馮子都、王子方等。」又曰:「初;光愛幸監奴馮子都,常與計事。及顯寡居,與子都亂。」夫以出入殿門,進止不失尺寸之人,而溺情女子、小人,遂至于此。今時士大夫之仆,多有以色而升,以妻而寵。夫上有漁色之主,則下必有弒之臣。「清斯催纓,濁斯濯足」,自取之也。是以欲清閨門,必自簡僮僕始。

嚴分宜之仆永年,號曰「鶴坡」;張江陵之仆游守禮,號曰「楚濱」。不但招權納賄,而朝中多贈之詩文,儼然與紳為賓主。名號之輕,文章之辱,至斯而甚。異日媚閹建祠,非此為之嚆矢乎?

人奴之多,吳中為甚。其專恣暴橫,亦惟吳中為甚。有王者起,當悉免為良而徙之,以實遠方空虛之地。士大夫之家所用仆役,並令出貲僱募,如江北之例。則豪橫一清,而四鄉之民得以安枕。其為士大夫者,亦不受制於人,可以勉而為善。訟簡風淳,其必自此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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