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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錄 - 55 / 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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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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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縣賦稅王士性《廣志繹》曰:“天下賦稅,有土地肥瘠不甚相遠,而征科乃至懸絶者。當是國初草草,未定畫一之制,而其後相沿不敢議耳。如真定之轄五州二十七縣,蘇州之轄一州七縣,無論所轄,即其廣輪之數,真定已當蘇之五,而蘇州糧二百三萬八千石,真定止一十萬六千石。然猶南北異也,若同一北方也,河間之繁富,二州十六縣;登州之貧寡,一州七縣,相去殆若莛楹,而河間糧止六萬一千,登州乃二十三萬六千。然猶進隷、山東異也,若在同省,漢中二州十四縣之殷庶,視臨洮二州三縣之沖疲,易知也,而漢中糧止三萬,臨洮乃四萬四千。然猶各道異也,若在同道,順慶不大於保寧,其轄二州八縣,均也,而順慶糧七萬五千,保寧止二萬。然猶兩郡異也,若在一邑,則同一西南充也,而負郭十里,田以步計,賦以田起;二十里外,則田以ㄌ量,不步矣;五十里外,田以約計,不ㄌ矣。官賦無定數,私價亦無定估,何其懸絶也!惟是太平日久,累世相傳,民皆安之,以為固然,不自覺耳。夫王者制邑居民,則壤成賊,豈有大小輕重不同若此之甚哉。且以所轄州縣言之,真定三十二,西安三十六,開封、平陽各三十四,濟南三十,成都三十一,而松江、鎮江、太平止三縣,漢陽、興化止二縣,潼川之七縣,儼然一府也;而其小者或至於無縣可轄。且明初之制,多因元舊,平陽一路共領降州,殆據山西之半。至洪武二年,始以澤、潞、遼、沁四州直隷山西行省,而今尚有五州。若蒲州,自古別為一郡,屢次建言,皆為戶部所格。歸德一州,向屬開封,至嘉靖二十四年始分為府。天下初定,日不暇給,沿元之非,遂至二三百年。然則後之王者,審形勢以制統轄,度輻員以界郡縣,則土田以起征科,乃平天下之先務,不可以慮始之艱而廢萬年之利者矣。

《太祖實錄》:洪武八年三月,平陽府言:「所屬蒲、解二州,距府闊遠,乞以直隷山西行省為便。」未許。至天啟四年,巡按山西李日宣,請以二州十縣分立河中府,治運城,以運使兼知府事,運同兼清軍,運副兼管糧,運叛兼理刑。事下戶部,戶部下山西,山西下河東,河東下平陽府議之,竟寢不行。此所謂欲制千金之裘,而與狐謀其皮也。且商、洛之於關內、陳、許之於大梁,德、棣之於濟南,潁、毫之於鳳陽,自古不相統屬。去府既遠,更添司道,於是有一府之地而四五其司道者,官愈多而民愈擾,職此之由矣。昔仲長統《昌言》謂:「諸夏有十畝共桑之迫,遠州有曠野不發之田。」范曄《酷吏傳》亦言:「漢制宰守曠遠,戶口殷大。」而《後漢‧馬援傳》:「既平交恥,奏言:『西于縣戶有三萬二千,遠界去庭千餘里,請分為封溪、望海二縣。』許之。」《華陽國志》:「巴郡太守但望。上疏言:『郡境南北四千,東西五千,屬縣十四,土界遐遠,令尉不能窮詰姦凶。時有賊發,督鄧追案,十日乃到,賊已遠逃,蹤跡絶滅。其有犯罪逮捕,證驗文書詰訊,從春至冬,不能究訖。繩憲未加,或遇德令。是以賊盜公行,奸宄不絶。太守行農桑,不到四縣;刺史行部,不到十縣。欲請分為二郡。』其後遂為三巴。」《水經注》:「山陰縣,漢會稽郡治也。永建中,陽羡周嘉上書,以縣遠,赴會稽至難,求得分置。遂以浙江西為吳,以東為會稽。」此皆遠縣之害,已見于前事者也。《北齊書》:「赫連子悅除林慮守,世宗往晉陽,路由是郡,因問所不便。子悅答言:『臨水、武安二縣,去郡遙遠,山嶺重疊,車步艱難。若東屬魏郡,則地平路近。』世宗笑曰:“卿徒知便民,不覺損。’子陪答以『所言因民疾苦,不敢以私潤負心。』」嗟乎,今之牧守,其能不徇于私而計民之便者,吾未見其人矣。


  

○屬縣自古郡縣之制,惟唐為得其中。今考《地理志》屬縣之數,京兆、河南二府各二十,河中、太原二府各十三,魏州十四,廣州十三,鎮州、桂州各十一,其他雖大,遠過十縣者。此其大小相維,多寡相等,均安之效不可見于前事乎?後代之王猶可取而鏡也。但其中一二縣之郡亦有可並。憲宗元和元年,割屬東川六州,制曰:「分疆設都,蓋資共理。形束壤制,亦在稍均。將懲難以銷萌,在立防而不紊。故賈生之議,以楚益梁;宋氏之規,割荊為郢。酌于前事,宜有變通。」此雖一時之言,亦經邦制郡之長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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