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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商人心膽俱裂,惟有祖師坦然,和容益藹。其中卻又有一人,急諷誦救苦救難菩薩真詮,一時風便寧息,只是把個大舟刮到一個淤灘之上,眾人只得候風停泊在這灘頭。祖師乃向誦經商人道:「虧善人經力,得保全舟船。只是刮到此處,卻又是一種善緣積來,未免要借善人經力。」商人乃問:「何事善緣,借小子經力?」祖師道:「善人登灘上岸,到那有村煙處自知。」商人聽得,隨登灘上岸,信步前行。
走過三五里,果有村煙突出。商人走近前來,只見一個老者,風冷淒淒獨立門首。見商人是個遠來行客,乃問道:「客官何處來的?」商人便把來歷向老者說出。那老者道:「造化,造化。
生長在中華上國,我聞享太平無事之福,居詩書禮義之邦。只是何不在家鄉受享,卻要冒風波,舍性命,尋這蠅頭微利?且莫說冒險犯禁,十有九差,便是得了些利,不過是掙傢俬、養妻子,與別人出力。若是無父母的也罷了,若有父母在家,老年相倚,你卻漂洋涉海,真沒來由。」商人聽了,笑道:「老叟,你此言有理,可惜在這遠地聽聞。
若在我家鄉說出,我小子警悟,也不出來了。只是你能說人,卻不能自說。這寒風冷地,老人家不在家屋內向火吃湯,卻獨立門前,自甘受凍,也沒來由。」老者聽了,把眉一皺,道:「客官,我不說,你不知。
我這村鄉邊海,離鎮市路遠,等閒沒有人來。日前不知是何處來了幾個古怪漢子,面貌醜惡,不似客官。中華人物,自然我老漢識得。那幾個醜漢子,到了這幾村裡,大家小戶,沒有個不被他攪擾一番的。
小則牲口、孩子被他傷害,大則男子婦人遭他折磨,無有寧時。」商人道:「你村人何不齊力,捉拿他到官長?」老者道:「始初村人也齊心捉拿他,哪裡拿得住?便是捉了一兩個,及至走到中途,他便有幾個趕來。那面貌越發醜惡,村人更被他害。他口裡說我們有十五種,要害盡了你一村老小才罷。」商人道:「老叟,你卻如何安心在此?」老者道:「幸虧我老夫婦二人自幼吃一碗素飯,無事時念幾聲彌陀。這惡漢們說,看我這些麵皮饒了我,因此在門首站立。他見了我,便不進此屋,我家老小少賴平安。」商人道:「這幾個惡漢,如今在哪裡?」老者道:「有時來,有時去,卻也真古怪。
他來時先尋村間強梁的,奸惡的,男子犯上、婦人失節的。個個受他磨折得要死不得死,要活不得活。」商人道:「比如我等過往客商,別村親眷到此,偶然遇著他們,卻怎生處?」老者道:「只有這件,不傷害過往客商、人家親眷。」商人聽了,笑道:「是了,是了。
想必老叟這村中,男婦平日不肯修些善果。比如人人都是老叟夫婦吃齋唸佛,那惡漢自是不來了。」老者道:「話便是這等講,也不專此。比如我隔壁這一家夫婦兩個,卻也不吃齋,不唸佛,那惡漢們卻又饒了他。」商人道:「這夫婦兩個,想必是老叟說的不犯上、不失節,為人懦弱忠厚的。」老者道:「這卻果然良善。」商人笑道:「情理顯然,我知道了。小子是販海客商,遇風停泊沙灘,帶得有經懺在舟。
我去請來,老叟可焚香向這村間諷誦,管教你這村人安靜,惡漢永遠不來。」老者道:「 客官,我這村人不識文字,安知經懺?也沒香燒。若是客官肯為我這村大家小戶男婦保安,便煩你諷誦罷。」商人道:「我便來諷誦,你村人卻也不信。」老者道:「我自去家家說知,叫他到舟來奉請。」商人乃辭了老者,走回舟中。見了祖師,把老者這情由說出。祖師道:「善人雖是發了一點道心,只怕村人不信;縱是信了,來請善人與他諷誦一番,那些惡漢,吾知他暫為經功去了,以後復來。」商人道:「小子欲叫他留下經懺,家家傳請供奉,自然驅逐惡漢不來。」祖師微笑不答。為何不答,下回自曉。
第九十八回 蕭刺史重道敬僧 老祖師觀顏知喜
卻說村鄉這老者,信商人諷經驅惡之話,遍向村中大家小戶男婦說了。也有幾個信的說道,老者吃齋人,不說誑語,看他惡漢不侵,便可信真;也有幾個不信的說,凶凶醜惡漢子,捉拿也不怕,甚麼經懺能驅逐得他!彼此信與不信的正在遲疑,忽然幾個惡漢闖入門來,便去把那幾個不信的一個揪一個,打是打,踢是踢。老者與那信的見了,慌張張往門外飛走。走出門來,那幾個信的向老者說道:「這事當實實可信。
我們去舟中請商人來,看他諷誦經懺,驅逐這惡漢。」老者乃同村眾幾個,走到沙灘,果見海舟停泊。走近船來,商人不待他登舟,乃捧着一卷《菩薩救苦經典》上得灘岸,往前徑行。眾人也不問,隨後跟着。
到得村中,那眾人與老者先要試經懺靈驗,乃領着商人到那不信人家。果然商人未曾進門,幾個惡漢先放了村人,往門外走去。惡漢去了,商人乃捧經入門。方纔展卷,商人帶有清香焚起,教眾人和誦,果然惡漢不來,也不到這幾個信的家去。
眾人方稱揚功果。
只見門外又有人來,說惡漢在村後人家打吵。商人聽得,急捧經到後村人家去。那惡漢聞香風,又走到前村去吵。商人沒了法,乃向老者說道:「經功本是無量無邊,總是人心有疑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