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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老儒返,雲昨實未歸,乃知狐報怨也。有欲訟諸土神者,有議除積柴者,有欲往詬詈者。中一人曰:諸兒實無禮,撻不為過,但太毒耳。吾聞勝妖當以德,以力相角,終無勝理。
冤冤相報,吾慮禍不止此也。眾乃已。此人可謂平心,亦可謂遠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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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乙卯,佃戶張天錫家生一鵝,一身而兩首,或以為妖。沈丈豐功曰:非妖也,人有孿生,卵亦有雙黃,雙黃者雛必枳首,吾數見之矣。與從侄虞惇偶話及此,虞惇曰:凡鵝一雄一雌者,生十卵即得十雛,兩雄一雌者,十卵必瞊一二,父氣雜也;一雄兩雌者,十卵亦必瞊一二,父氣弱也。鷄鶩則不妨,物各一性爾。
余因思鵝鴨皆不能自伏卵,人以鷄代伏之,天地生物之初,羽族皆先以氣化,後以卵生,不待言矣凡物皆先氣化而後形交。前人先有鷄先有卵之爭,未之思也。第不知最初卵生之時,上古之氏,瞋瞋悶悶,誰知以鷄代伏也,鷄不代伏,又何以傳種至今也。此真百思不得其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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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友韓侍禦言,向寓山東一友家,聞其鄰女為狐媚,女父跡知其穴,百計捕得一小狐,與約曰:能捨我女,則舍爾子。狐諾之,舍其子而狐仍至,詈其負約,則謝曰:人之相誑者多矣,而責我輩乎?女父恨甚,使女陽勸之飲,而陰置砒焉,狐中毒變形,踉蹌去。越一夕,家中瓦礫交飛,窗扉震憾,群狐合噪來索命。女父厲聲道始末,聞似一老狐語曰:悲哉,彼徒見人皆相誑,從而效尤,不知天道好還,善誑者終遇誑也。
主人詞直,犯之不祥,汝曹隨我歸矣。語訖寂然,此狐所見,過其子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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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廉夫言,泰興舊宅後有樓五楹,人跡罕至,廉夫取其僻靜,恆獨宿其中。一夕甫啟戶,見板閣上有黑物,似人非人,瞏瞐長毳如蓑衣,撲滅其燈,長吼沖人去。又在揚州宿舅氏家,朦朧中,見紅衣女子推門入,心知鬼物,強起叱之。女子跪地,若有所陳,俄仍冉冉出門去。
次日問主人,果有女縊此室,時為祟也。蓋幽房曲室,多鬼魅所藏,黑物殆精怪之未成者,潛伏已久,是夕猝不及避耳。縊鬼長跪,或求解脫沉淪乎。廉夫壯年氣盛,故均不能近而去也。
俚巫言凡縊死者著紅衣,則其鬼出入房闥,中癲神不禁。蓋女子不以紅衣斂,紅為陽色,猶似生魂故也。此語不知何本,然婦女信之甚深。故銜憤死者,多紅衣就縊,以求為祟。
此鬼紅衣,當亦由此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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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兄晴湖言,滄州呂氏姑家余兩胞姑皆適呂氏,此不知為二姑家、五姑家也門外有巨樹,形家言其不利,眾議伐之,尚未決,夜夢老人語曰:鄰居二三百年,忍相戕乎。醒而悟為樹之精,曰:不速伐,且為妖矣。議乃定,此樹如不自言,事尚未可也。天下有先期防禍,彌縫周章,反以觸發禍機者,蓋往往如是矣。
聞李太仆敬堂,某科磨勘試卷,忽有舉人來投剌,敬堂拒未見,然私訝曰:卷其有疵乎?次日檢之,已勘過無簽,覆加詳核,竟得其謬,累停科,此舉人如不幹謁,已漏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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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子王敬,王連升之子也,余舊有質庫在崔莊,從官久,折閲都盡,群從鳩貲復設之,召敬司夜焉。一夕自經于樓上,雖其母其弟,莫測何故也。客作胡興文居于樓側,其妻病劇,敬魂忽附之語,數其母弟之失,曰:我自以博負死,奈何多索主人棺斂費,使我負心,此來明非我志也。或問爾怨索負者乎?曰:不怨也,使彼負我,我能無索乎?又問然則怨誘博者乎?曰:亦不怨也,手本我手,我不博,彼能握我手博乎?我安意候代而已。
初附語時,人以為病者瞀亂耳,既而序述生平,寒溫故舊,語音宛然敬也。皆嘆曰:此鬼不昧本心,必不終淪于鬼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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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典言,有舊家子夜行深山中,迷不得路。望一岩洞聊投憩息,則前輩某公在焉。懼不敢進,然某公招邀甚切,度無他害,姑前拜謁,寒溫勞苦如平生。略問家事,共相悲慨,因問公佳城在某所,何獨遊至此?某公喟然曰:我在世無過失,然讀書第隨人作計,為官第循分供職,亦無所樹立,不意葬數年後,墓前忽見一巨碑,螭額篆文是我官階姓字,碑文所述,則我皆不知,其中略有影響者,又都過實,我一生樸拙,意已不安,加以遊人過讀,時有譏評,鬼物聚觀,更多姍笑,我不耐其聒,因避居于此,惟歲時祭掃,到彼一視子孫耳。
士人曲相寬慰曰:仁人孝子,非此不足以榮親,蔡中郎不免愧詞,韓吏部亦嘗諛墓,古多此例,公亦何必介懷?某公正色曰:是非之公,人心具在。人即可誑,自問已慚。況公論具存,誑亦何益?榮親當在顯揚,何必以虛詞招謗乎?不謂後起者流,所見皆如是也。拂衣竟起,士人惘惘而歸。
余謂此玉典寓言也。其婦翁田白岩曰:此事不必果有,此論則不可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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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河老儒劉君琢,居于聞家廟,而設帳于崔莊,一日,夜深飲醉,忽自歸家。時積雨之後,道途間兩河皆暴漲,亦竟忘之,行至河干,忽又欲浴,而稍憚波浪之深,忽旁有一人曰:此間原有可浴處,請導君往。至則有盤石如漁磯,因共洗濯。君琢酒少解,忽嘆曰:此去家不十餘裡,水阻迂折,當多行四五里。
其人曰:此間亦有可涉處,再請導君。復攝衣徑度,將至家,其人匆匆作別去。叩門入室,家人駭。路阻何以歸?君琢自憶,亦不知所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