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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自成毫無遠圖,所得城邑,一經焚掠,便即棄去。至用牛金星、李岩等言,也行點小仁小義,收買人心,且因河南、湖、廣,已為所有,得眾百萬,自以為無人與敵,儼然想稱孤道寡起來。牛金星獻策自成,請定都荊、襄,作為根本,自成甚以為然,遂改襄陽為襄京,修葺襄王舊殿,僭號新順王,創設官爵名號,置五營二十二將,上相左輔右弼六政府,要地設防禦使,府設尹,州設牧,縣設令,降官降將,各授偽職。並封故崇王由撌為襄陽伯,嗣因由撌不肯從令,把他殺害。
楊永裕且靦然勸進,牛金星以為時尚未可,乃始罷議。自成以革、左諸賊,比肩並起,恐他不服,遂用李岩計,佯請革裡眼、左金王入宴,酒酣伏發,刺死兩人。兼併左、革部眾。又遣羅汝才攻鄖陽,日久未下,自成親率二十騎,夜赴汝才營,黎明入帳,汝才臥尚未起,自成即飭騎士動手,把汝才砍作數段,一軍皆嘩,七日始定。
於是流寇十三家七十二營,降死殆盡,惟李自成、張勉忠二寇,巋然獨存,勢且益熾。
河南開州盜袁時中,最為後起,橫行三年,至是欲通款明廷,亦被自成分兵擊死。自成行軍,不許多帶輜重,隨掠隨食,飽即棄余,饑且食人。所掠男子,令充兵役,所掠婦女,隨給兵士為妻妾。一兵備馬三四匹,冬時用裍褥裹蹄。
割人腹為糟,每逢飼馬,往往將掠得人民,割肉取血,和芻為飼。馬已見慣,遇人輒鋸牙欲噬。臨陣必列馬三萬,名三垛牆,前列反顧,後列即將它殺死,戰久不勝,馬兵佯敗,誘敵來追。步卒猝起阻截,統用長槍利槊,擊刺如飛。
騎兵回擊,無不大勝。自成所著堅甲,柔韌異常,矢鏃鉛丸,都不能入。有時單騎先行,百萬人齊跟馬後,遇有大川當前,即用土囊阻塞上流,呼風竟渡。攻城時更番椎鑿,挖去牆中土石,然後用柱縛繩,系入牆隙,再用百餘人猛力牽曳,牆輒應手坍倒,所以攻無不陷,如或望風即降,入城時概不殺戮;守一日,便殺死十分中的一二;守兩日,殺死加倍;守三日,殺死又加倍;三日以上,即要屠城,殺人數萬,聚屍為燎,叫作打亮。
各種殘酷情狀,慘不忍聞。
自成有兄,從秦中來。數語未合,即將他殺死。惟生平納了數妻,不生一子,即以養子李雙喜為嗣。雙喜好殺,尤過自成,自成在襄陽,構殿鑄錢,皆不成,令術士問紫姑,數卜不吉。
紫姑亦知天道耶?因立雙喜為太子,改名洪基,鑄洪基年錢,又不成,正在憤悶的時候,聞陝督孫傳庭督師出關,已至河南,他即盡簡精鋭,馳往河南抵禦。前鋒至洛陽。遇總兵牛成虎,與戰敗績,寶豐、唐縣,皆為官軍克複。自成忙率輕騎赴援,至郟縣,復被官軍擊敗,自成狂奔得脫。
賊眾家眷,多在唐縣,自唐縣克複,所有流賊家口,殺戮無遺,賊因是慟哭痛恨,誓殲官軍。孫傳庭未免失計。會天雨道濘,傳庭營中,糧車不繼,自成復遣輕騎出汝州,要截官軍糧道。探馬報知傳庭,傳庭即遣總兵白廣恩,從間道迎糧,自率總兵高傑為後應,留總兵陳永福守營。
傳庭既行,永福兵亦爭發,勢不可禁,遂為賊眾所乘,敗退南陽。傳庭即還軍迎戰,賊陣五重,已由傳庭攻克三層,余二重悉賊精鋭,怒馬躍出,鋭不可當。總兵白廣恩,引八千人先奔,高傑繼潰,傳庭亦支持不住,只好西奔。為這一走,被自成乘勝追擊,一日夜逾四百里,殺死官軍四萬餘人,掠得兵器輜重,不計其數。
傳庭奔河北,轉趨潼關,自成兵隨蹤而至。高傑入稟傳庭道:「我軍家屬,盡在關中,不如徑入西安,憑堅扼守。」傳庭道:「賊一入關,全秦糜爛,難道還可收拾麼?」遂決意閉關拒賊。已而自成攻關,廣恩戰敗,傳庭自登陴,督師力禦,不料自成遣侄李過,綽號一隻虎,從間道緣山登崖,繞出關後,夾攻官軍,官軍大潰。
傳庭躍馬揮刀,衝入賊陣,殺賊數十名,與監軍副使喬遷高。同時死難。傳庭一死,明已無人。自成遂長驅入秦,陷華陰、渭南,破華商、臨潼,直入西安,據秦王宮,執秦王存樞,令為權將軍。
存樞系太祖次子樉九世孫,嗣封西安,至是竟降自成,惟王妃劉氏不降,語自成道:「國破家亡,願求一死。」自成不欲加害,獨令存樞遣還母家。存樞無恥,何以對妻?巡撫馮師孔以下,死難十餘人。傳庭妻張氏在西安,率三妾二女,投井殉節。
不沒烈婦。布政使陸之祺等皆降,總兵白廣恩、陳永福等亦降。永福曾射中自成目,踞山巔不下,經自成折箭為誓,乃降自成。自成屢陷名城,文武大吏,從未降賊,至此始有降布政,降總兵,惟高傑曾竊自成妻,獨走延安,此時邢氏若在,應有悔心。
為李過所追,折向東去。自成遂改西安為長安,稱為西京。牛金星勸令不殺,因嚴禁殺掠,民間頗安。自成復率兵西掠,乃詣米脂縣祭墓,改延安府為天保府,米脂為天保縣,惟鳳翔、榆林,招降不從,自成親攻鳳翔,數日被陷,下令屠城,轉攻榆林。
兵備副使都任,督餉員外郎王家祿,裡居總兵汪世欽、尤世威、世祿等,集眾守陴,血戰七晝夜,婦人孺子,皆發屋瓦擊賊,賊死萬人,城陷後闔城捐軀,無一生降,忠烈稱最。賊復降寧夏,屠慶陽,韓王亶塉,系太祖第二十子松十世孫,襲封平涼,被賊擄去,副使段復興一門死節。賊復移攻蘭州,雪夜登城。巡撫林日瑞,總兵郭天吉等戰死,追陷西寧、甘肅,三邊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