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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島漁夫 - 50 /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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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島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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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頁

朗讀:

一天早晨,大地已經籠上寒霧,一個真正秋天的早晨,初升的太陽發現她一大早就坐在遇難者的禮拜堂的門廊裡,在寡婦們祈禱的地方;——她兩眼發獃地坐著,太陽穴像套上了鐵環一樣緊箍箍的。

這淒慘的朝霧已經開始兩天了,這天早晨,由於有了冬的跡象,她懷着更加刺心的焦慮醒過來……這一天,這個時辰,這一分鐘,比前一天,前一小時,前一分鐘會多點什麼呢?……晚回來十五天,甚至一個月的船,人們也是常見的。


  

這天早晨無疑有什麼特殊的事情,既然她第1次跑來坐在這禮拜堂的門廊下,重讀那些青年死者的姓名。

為紀念

伊翁·加沃,歿于

諾登—菲奧附近的海面……

只聽海面起了一陣狂風,像是一陣劇烈的寒戰,同時,什麼東西如雨S般落在屋頂上:是枯葉!……有的還給吹進了門廊;院裡枝葉散亂的老樹被海風搖撼着,落了葉子。——冬季來臨了!

在一八八○年八月四日至五日的颶風中,

歿于諾登—菲奧附近的海面,

她機械地唸著,接着眼睛又從門的尖拱下望出去,在遠處的海面搜尋:這天早上,海在灰色的霧籠罩下顯得十分曚曨,一道帶狀雲如同一幅巨大的喪幔懸垂在遠方。

又是一陣狂風,枯葉飛舞着鑽進來。一陣更猛烈的風,猶如那往日曾將這些死者插入大海的西風,竟還想來搖撼這些讓活人憶起他們姓名的銘文。

歌特不由自主地一個勁兒盯着牆上的一塊空處,它似乎挾帶著一個可怖的頑念在等候着,她想到這地方可能不久要放上一塊寫着其他姓名的新牌,這念頭苦苦糾纏着她,而那名字,她在這種地方是連想也不敢想的。

她坐在這花崗岩凳上,頭仰靠着石壁,感到很冷。

在八月四日至五日的颶風中,

歿于諾登一菲奧附近的海中,

年二十三歲……

願他安息!

冰島和它那小小的墳場在她眼前顯現,——那遙遠的,遙遠的冰島,被午夜的太陽從下面照亮……突然,——仍是那似乎虛位以待的牆上的空處——她以一種可怕的明晰,看到了她所想到的那塊新牌的幻象:一塊新木牌,上面畫着死人頭和交叉的骨頭,正中間寫着光燦燦一個名字,她所熱愛的名字,揚恩!……於是她猛地站起來,像瘋女一般,喉頭發出一聲嘶啞的叫喊……

外面,大地始終籠着灰色的朝霧;枯葉繼續飛舞着進來。

小徑上響起了腳步聲!——有人來了?於是她站起來,挺直身于,很快地戴正了頭巾,換了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腳步聲越來越近,來人馬上就要進來了。她連忙裝作是偶然來到這兒,說什麼也不願自己像個遇難水手的妻子。

進來的恰是萊奧波丁娜號上大副的妻子芳特·弗盧裡,這女人立刻就明白了歌特來這兒幹什麼,在她面前裝假是沒有用的。起初她們默不作聲地面對面站着,這兩個女人,越來越感到恐怖,在同樣的懼怕,甚至是怨恨的感覺中,她們很懊惱在這兒碰到一起。

「特雷吉耶和聖布里厄的人一星期前全都回來了,」芳特終於以一種暗啞的、似乎有些惱怒的聲音冷漠地說。

她為了許願帶來一支蠟燭。

「啊,對,許許願……」歌特還不願想到這個,不願想到這可悲的辦法。但她默默地隨着芳特進了禮拜堂,像兩姊妹一樣並排跪下。

她們面對那海上的明星聖母,傾注全部感情作了一些熱烈的祈禱,接着,不一會便只聽見一片啜泣聲,她們急驟的眼淚開始簌簌地落在地上……

她們站立起來時已經比較溫柔,彼此比較信賴,芳特幫助着踉踉蹌蹌的歌特,把她拉到懷裡,吻她。


  

她們擦乾眼淚,理好頭髮,撣去裙子膝蓋處沾上的石板地上的硝粉和塵土,然後一聲不響地各自沿著不同的道路回去。



今年的九月末宛如另一個夏天,只是略有些淒涼罷了。這一年天氣實在好,倘若沒有如淒苦的雨點般落在路上的枯葉,人們會以為這是晴爽的六月。那些丈夫、未婚夫和情人們都回來了,到處是第2個愛情春天的歡樂……

終於有一天,兩隻遲歸的冰島漁船中,有一隻在洋面出現了,是哪一隻呢?……

很快,女人們都聚集到懸崖上,沉默而且焦慮。

歌特渾身顫抖、面色慘白地站在那兒,站在揚恩父親身邊。

「我想一定是,」老漁夫說,「我想一定是他們!一道紅色的邊線,一張裝着滾軸的中帆,反正是像極了;你說呢,歌特,我的女兒?」

「可是不,」他突然泄氣地接著說,「不,我們又弄錯了,這輔助帆桁不一樣,而且他們有一個後桅支索帆。那麼,這次又不是了,這是瑪麗—貞妮號。噢!但肯定的,我的女兒,他們不少,也會回來的。」

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黑夜每天都以無情的平靜按時降臨。

她繼續梳妝打扮,有點像個精神失常的女人,她始終害怕自己像個遇難者的妻子,每當別人對她露出同情和秘而不宜的神色,她便十分惱火,於是把眼睛轉過一邊,避免在路上遇到這種使她心灰意冷的目光。

現在她已養成習慣,從一清早就走向陸地的盡頭,波爾—愛旺村峻峭的懸崖上,經過揚恩的父母家時,為了不讓他的母親和姊妹們看見,她總是從屋子後面繞過。她獨自一人,走向那普魯巴拉內地方如鹿角般映襯在英法海峽上的最遠的岬角,她整天坐在那兒,在一個孤零零的、俯臨着一望無際的海水的十字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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