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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的焦灼 - 23 / 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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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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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我的心對自己的現狀 驚訝不止,因為感激這個生病的姑娘而顫抖不已。我無意之中傷害了她,而 她卻通過自己的苦難把同情這種使人積極行善的魔術教給了我! 八

然而不久我就從這種浪漫主義的感情中清醒過來,而且是最徹底地清醒 過來。事情是這樣的:那天下午我們在一起玩多米諾牌戲,然後又聊了很久, 大家談得如此投機,誰也沒有注意到究意幾點鐘了。最後,到十一點半的時 候,我看了一下表,不覺大吃一驚,便匆匆忙忙地起身告辭。可是那位父親 送我到前廳去的時候,我們已經聽見屋外狂風怒吼,好像有千萬頭公牛在那 兒哞哞亂叫。


  

一場名副其實的傾盆大雨傾瀉在屋檐上。開克斯法爾伐安慰我: 「我派車送您進城。」我推辭說:這完全沒有必要。一想到司機單單因為我 的緣故十一點半還得再把衣服穿起來,把已經開進車庫的汽車開出來,我就 覺得很不是滋味對別人的體貼和關心在我身上完全是新的感情,我是在這 幾個星期裡剛學會的

可是,在這樣的鬼天氣,坐在一輛座位柔軟、彈簧 很好的小轎車裡,舒舒服服地飛快地馳回家去,用不着穿著一雙薄薄的漆皮 輕便長靴,渾身濕透,高一腳低一腳地在遍地泥濘的公路上跋涉半個小時, 這還是相當誘人的,所以最後我讓步了。老人不由分說,堅持冒雨送我到車 邊,給我圍上毯子。司機發動引擎,霎時間,我就冒着狂風暴雨,風馳電掣 地乘車回家。 汽車輕捷無聲地向前滑動,坐在裡面非常舒服,十分愜意。

可是,正當 我們像魔術一樣朝營房飛速馳去的時候,我敲敲窗玻璃,要司機在市政廳廣 場上就把車停下。因為最好還是不要乘坐開克斯法爾伐的時髦轎車開進軍營 裡去!我知道,如果一個小小的少尉像個大公爵似的坐著一輛富麗堂皇的轎 車神氣活現地開到樓前,讓一名身穿號衣的司機侍候着走下車來,影響不好。 這樣大的派頭我們這兒戴金領章的老爺們可是不愛看的。除此之外,我的本 能早就勸我,我的這兩個世界儘可能少攪和在一起:一方面是城外的豪華奢 侈,我在那兒得其所哉,獨立無覊,受人嬌慣;另一方面是我的軍營世界, 我在這裡得低聲下氣,我不過是一個可憐虫。

要是這個月是三十天而不是三 十一天,就大大減輕了我的負擔。我的這一自我無意之中並不怎麼想知道另 一個自我。我有時候也分辨不清究竟誰是真正的托尼·霍夫米勒,是在軍營 裡值勤的那一個還是在開克斯法爾伐家的那一個,是城外的那一個還是城裡 的那一個。 司機按照我的願望在市政廳廣場上停車,離軍營兩條馬路。

我下了車, 把衣領高高豎起,打算快步越過這寬闊的廣場。可是正在這時暴風雨變得加 倍地狂暴,狂風挾着暴雨向我劈頭蓋腦地襲來。所以寧可在一所屋子的門洞 裡等上凡分鐘,不忙跑過兩個小巷趕到軍營裡去。那個咖啡館說不定還沒關 門,我可以在那裡安安穩穩地坐到老天爺把他最大的噴水壺倒光為止。

距離 咖啡館不過隔着六幢房子,瞧,在那模模糊糊的玻璃窗後面還閃爍着昏黃的 煤氣燈光。我的夥伴們還都坐在他們的老位置上。這可是恢復老交情的絶妙 機會,因為我早就該在他們當中露露面了。昨天,前天,整整這一個星期加 上上個星期我都沒上咖啡館。

他們其實完全有充分的理由生我的氣。我既然 已經對朋友不忠了,那麼至少在禮節上要過得去。

我開門進去。咖啡館的前半部分為了節省的緣故已經熄燈,攤開的報紙 亂七八糟地放在桌上。賬房歐根正在清點當天的營業收入。可是我看見後面 玩紙牌的房間裡還亮着燈光,還有發亮的軍裝鈕扣在閃光。

一點不錯,這幾 個玩塔洛克的老搭當還坐在那裡,約茨西中尉、費倫茨少尉和團隊軍醫哥爾


  
特鮑姆。顯然他們已經玩完了他們那局紙牌,只是因為懶得起來,還瞌睡蒙 眺歪七豎八地斜靠着坐在那裡。這種咖啡館的懶勁我是十分熟悉的。我的出 現打斷了他們那百無聊賴的昏昏欲睡的狀態,對於他們不啻是真正上天的贈 禮。

「喂,托尼來了,」費倫茨向另外兩個大聲通報;團隊軍醫隨即漫聲吟 誦一句:「閣下光臨,蓬蓽增輝,」我們老嘲笑這位軍醫害了慢性引經據典 腹瀉症。六隻睡眼惺忪的眼睛頓時閃閃發光,滿含笑意直盯着我:「不勝榮 幸!不勝榮幸!」

他們的快樂也感染了我。我心裡暗想,他們的確是好樣的。這段時間我 沒打招呼也未作解釋就悄悄溜走了,他們竟然一點也不生我的氣。

侍者睡眼惺忪地拖着腳步走來,我要了一杯黑咖啡,把椅子挪挪正,說 道:「怎麼樣,有什麼新聞?」我們每次坐在一起,必然用這句活做開場白。 費倫茨把他的大寬臉拉得更寬,兩隻忽悠忽悠直閃的眼睛几乎消失在像 紅蘋果一樣的面頰肉裡。他的嘴慢吞吞地像麵糰拉開似地張開。 「要說新聞麼,那麼最新的新聞便是閣下這位貴人又一次仁慈地光臨咱 們這個陋室。」 團隊軍醫把身子往後一靠,用凱因茨①的聲調開口說道:「馬哈德,這位 大地之神——最後一次降臨塵寰,化身為凡人中的一員,以便體驗其歡樂和 痛苦。」 他們二個饒有興味地瞅着我,我心裡立刻不自在起來。我暗自尋思,最 好趁他們還沒有開口盤問我,為什麼這些天我老不在這裡,我今天又是從哪 兒來,我現在趕快自己先開口。可是我還沒來得及搭上話碴,費倫茨已經怪 裡怪氣地眨眨眼,碰碰約茨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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