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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何永芳,四川萬縣人。
1929年考入上海中國公學預料,曾發表新詩。
1931年入北京大學哲學系,開始在京、滬的《現代》、《文學季刊》等刊物上發表作品。其詩收入與卞之琳、李廣田合集的《漢園集》。
散文集《畫夢錄》以絢麗的文采表現象徵的詩意,創造出獨立的抒情散文體,因而獲
1936年《大公報》的文藝獎金。
1935年大學畢業後,先後在天津南開中學和山東萊陽鄉村師範學校執教。在現實影響下創作的《還鄉雜記》等。抗日戰爭爆發後,回到家鄉和成都任教員,創辦《工作》半月刊,發表了《成都,讓我把你搖醒》等詩文。
1938年與沙丁、卞之琳一起奔赴延安、在魯迅藝術學院工作,這期間有詩集《夜歌》,散文集《星火集》。
1944年後兩次被派往重慶,進行文化界的統一戰線工作,任《新華日報》社副社長等職,寫下不少散文、雜文和評論文章。
1948年調中央馬列學院。從
1953年起,長期領導社科院文學研究所,並任中國作家協會書記處書記,主要致力於文學評論和文學研究的組織工作,論着有《關於現實主義》、《西苑集》、《關於寫詩和讀詩》等。
着作書目:
《漢園集》(詩集)與卞之琳、李廣田合著,
1936,商務
《畫夢錄》(散文集)
1936,文生
《刻意集》(小說、戲劇等合集)
1938,文生;增刪本.
1940,文生
《還鄉日記》(散文集)
1939,良友;又名《還鄉雜記》,
1943,桂林工作社
《預言》(詩集)
1945,文生;增刪本,
1957,新文藝
《夜歌》(詩集)
1945,詩文學社;增訂本,
1950,文生;增刪本又名《夜歌和白天的歌》,
1952,人文
《星火集》(散文集)
1945,群益
《星火集續編》(散文集)
1949,群益
《關於現實主義》(論文集)
1950,海燕
《西苑集》(論文集)
1952,人文
《關於寫詩和讀詩》(論文集)
1956,作家
《散文選集》
1957,人文
《詩歌欣賞》(論文集)
1962,作家
《何其芳詩稿》
1979,上海文藝
《何其芳選集》(
1—
3卷)
1979,四川人民
《一個平常的故事》(散文集)
1982,百花
《何其芳文集》(
1—
6)
1982—
1984,人文
《何其芳詩文選讀》
1986,四川教育出版社
《何其芳散文選集》
1986,百花
翻譯書目:
《何其芳譯詩稿》
1984,外國文學出版社
墓
何其芳
初秋的薄暮。翠岩的橫屏環擁出曠大的草地,有常綠的柏樹作天幕,曲曲的清溪流瀉着幽冷。以外是碎瓷上的圖案似的田畝,阡陌高下的毗連着,黃金的稻穗起伏着豐實的波浪,微風傳送出成熟的香味。黃昏如晚汐一樣淹沒了草蟲的鳴聲,野蜂的翅。
快下山的夕陽如柔和的目光,如愛撫的手指從平疇伸過來,從林葉探進來,落在溪邊一個小墓碑上,摩着那白色的碑石,彷彿讀出上面鎸着的朱字:柳氏小女鈴鈴之墓。
這兒睡着的是,一個美麗的靈魂。
這兒睡着的是一個農家的女孩,和她十六載靜靜的光陰,從那茅檐下過逝的,從那有泥蜂做巢的木窗裡過逝的,從俯嚼着地草的羊兒的角尖,和那濯過她的手、回應過她寂寞的搗衣聲的池塘裡過逝的。
她有黑的眼睛,黑的頭髮,和淺油黑的膚色。但她的臉頰,她的雙手有時是微紅的,在走了一段急路的時候,回憶起一個羞澀的夢的時候,或者三月的陽光滿滿的曬着她的時候。照過她的影子的溪水會告訴你。
她是一個有好心腸的姑娘,她會說極和氣的話,常常小心的把自己放在謙卑的地位。親過她的足的山草會告訴你,被她用死了的蜻蜒宴請過的小蟻會告訴你,她一切小小的侶伴都會告訴你。
是的,她有許多小小的侶伴,她長成一個高高的女郎了,不與它們生疏。
她對一朵剛開的花說:「給我講一個故事,一個快樂的。」對照進她的小窗的星星說:「給我講一個故事,一個悲哀的。」
當她清早起來到柳樹旁的井裡去提水,準備幫助她的母親作晨餐,徑間遇著她的侶伴都向她說,「晨安。」她也說,「晨安。」「告訴我們你昨夜做的夢。」她卻笑着說;「不告訴你。
」
當農事忙的時候,她會給她的父親把飯送到田間去。當蠶子初出卵的時候,她會採摘最嫩的桑葉放在籃兒裡帶回來,用布巾揩乾那上面的露水,而且用刀切成細細的條兒去餵牠們。四眠過後,她會用指頭捉起一個個肥大的蠶,在光線裡透視,「它腹裡完全亮了!」然後放到成束的菜子桿上去。
她會同母親一塊兒去把屋後的麻莖割下,放在水裡浸着,然後用刀打出白色的麻來。她會把麻分成極纖微的絲,然後用指頭績成細紗,一圈圈的放滿竹筐。
她有一個小手紡車,還是她祖母留傳下來的。她常常紡着棉,聽那輪子唱着單調的歌,說著永遠雷同的故事。她不厭煩,只在心裡偷笑着:「真是一個老婆子。」
她是快樂的。她是在寂寞的快樂里長大的。
她是期待什麼的。她有一個秘密的希冀,那希冀于她自己也是秘密的。她有做夢似的眼睛,常常迷漠的望着高高的天空,或是遼遠的、遼遠的山以外。
十六歲的春天的風吹着她的衣衫,她的發,她想悄悄的流一會兒淚。銀色的月光照着,她想伸出手臂去擁抱它,向它說:「我是太快樂,太快樂。」但又無理由的流下淚。她有一點憂愁在眉尖、有一點傷感在心裡。
她用手緊握著每一個新鮮的早晨,而又放開手嘆一口氣讓每一個黃昏過去。
她小小的侶伴們都說她病了,只有它們稍稍關心她,知道她的。「你瞧,她常默默的。“你說,甚麼能使她歡喜?」它們互相耳語着,擔心她的健康,擔心她鬱鬱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