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監國,使孟參知政事。 孟久在民間,備知閭閻幽隱,損益庶務,悉中利病,遠近無不悅服,然特抑絶僥倖,群小多不樂,孟不為變。 事定,乃言于仁宗曰:「執政大臣,當自天子親用,今鸞輿在道,孟未見顏色,誠不敢冒當重任。 」固辭弗許,遂逃去,不知所之。 夏五月,武宗即位,有言于帝曰:「內難之初定也,李孟嘗勸皇弟以自取,如彼言,豈有今日!」武宗察其誣,弗聽,仁宗亦不敢復言孟。 至大二年,仁宗為皇太子,嘗侍帝同太后內宴,飲半,仁宗深思,慼然改容。 帝顧語曰:「吾弟今日不樂,何所思邪?」仁宗從容起謝曰:”賴天地祖宗神靈,神器有歸,然成今日母子兄弟之歡者,李道復之功為多。 適有所思,不自知其變于色也。 ”帝甚友愛,感其言,即命搜訪之,得之許昌陘山,遣使召之。 三年春正月,入見武宗于玉德殿,帝指孟謂宰執大臣曰:「此皇祖妣命為朕賓師者,宜速任之。 」三月,特授榮祿大夫、中書平章政事、集賢大學士,同知徽政院事。 仁宗嗣立,真拜中書平章政事,進階光祿大夫,推恩其三世,且諭之曰:「卿,朕之舊學,其盡心以輔朕之不及。 」孟感知遇,力以國事為己任,節賜與,重名爵,核太官之濫費,汰宿衛之冗員。 貴戚近臣,惡其不便於己,而心服其公,無間言焉。 司空、司徒、太尉,古之三公,自大德以來,封拜繁多;釋、老二教,設官統治,權抗有司,撓亂政事,僧道尤苦其擾。 孟言:「人君之柄,在賞與刑,賞一善而天下勸,罰一惡而天下懲,柄乃不失。 所施失當,不足勸懲,何以為治!僧、道士既為出世法,何用官府繩治!」乃奏雪冤死者,復其官廕;濫冒名爵者,悉奪之;罷僧道官。 天下稱快。 仁宗初出居懷,深見吏弊,欲痛剗除之。 孟進言曰:「吏亦有賢者,在乎變化激厲之而已。 」帝曰:「卿儒者,宜與此曹氣類不合,而曲相護祐如此,真長者之言。 卿在朕前,惟舉人所長,而不斥其短,尤朕所深嘉也。 」時承平日久,風俗奢靡,車服僭擬,上下無章,近臣恃恩,求請無厭。 時宰不為裁製,乃更相汲引,望幸恩賜,耗竭公儲,以為私惠。 孟言:「貴賤有章,所以定民志;賜與有節,所以勸臣下。 請各為之限制。 」帝皆從之。 孟在政府,雖多所補益,而自視常若不及,嘗因間請曰:「臣學聖人道,遭遇陛下,陛下堯、舜之主也。 臣不能使天下為堯、舜之民,上負陛下,下負所學,乞解罷政權,避賢路。 」帝曰:「朕在位,必卿在中書,朕與卿相與終始,自今其勿復言。 」繼賜爵秦國公,帝親授以印章,命學士院降制。 又圖其像,敕詞臣為之贊,及禦書「秋谷」二字,識以璽而賜之。 入見,必賜坐,語移時,稱其字而不名,其見尊禮如此。 帝嘗語近臣曰:「道復以道德相朕,致天下蒙澤。 」賜之鈔十萬貫,令將作為治第。 孟辭曰:「臣布衣際遇,所望于陛下者,非富貴之謂也。 」悉辭不受。 皇慶元年正月,授翰林學士承旨、知制誥兼修國史,仍平章政事。 未幾,請告歸葬其父母,帝勞餞之曰:「事訖,宜速還,毋久留,孤朕所望!」十二月,入朝,帝大悅,慰勞甚至,因請謝事,優詔不允;請益堅,乃命以平章政事議中書省事,承旨翰林。 二年夏,乞還國公印,奏三上,始如所請。 帝每與孟論用人之方,孟曰:「人材所出,固非一途,然漢、唐、宋、金,科舉得人為盛。 今欲興天下之賢能,如以科舉取之,猶勝於多門而進;然必先德行經術而後文辭,乃可得真材也。 」帝深然其言,決意行之。 延祐元年十二月,復拜平章政事。 二年春,命知貢舉,及廷策進士,為監試官。 七月,進金紫光祿大夫、上柱國,改封韓國公,職任如故。 已而以衰病不任事,乞解政權歸田裡,帝不得已從所請,復為翰林學士承旨,入侍宴間,禮遇尤厚。 延祐七年,仁宗崩,英宗初立,太師鐵木迭兒復相,以孟前共政時不附己,讒構誣謗,盡收前後封拜制命,降授集賢侍講學士、嘉議大夫,度其必辭,因中害之。 孟拜命欣然,適翰林學士劉賡來慰問,即與同入院。 宣徽使以聞曰:「李孟今日供職,舊例當賜酒。 」帝愕然曰:「李道復乃肯俯就集賢耶?」時鐵木迭兒子八爾吉思侍帝側,帝顧謂曰:「爾輩謂彼不肯為是官,今定何如!」由是讒不得行。 嘗語人曰:「老臣待罪中書,無補于國,聖恩寬宥,不奪其祿,今老矣,其何以報稱!」帝聞而善之,恩意稍加。 至治元年卒。 御史累章辨其誣,詔復元官。 至治中,贈舊學同德翊戴輔治功臣、太保、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魏國公,謚文忠。 孟宇量閎廓,材略過人,三入中書,民間利害,知無不言,引古證今,務歸至當。 士無貴賤,苟賢矣,不進拔不已。 游其門者,後皆知名。 退居一室,蕭然如布衣。 為文有奇氣,其論必主於理,其獻納謀議,常自毀其稿,家無幾存。 皇慶、延祐之世,每一政之繆,人必以為鐵木迭兒所為;一令之善,必歸之於孟焉。 子獻,御史中丞、同知經筵事。 ○張養浩 張養浩,字希孟,濟南人。 幼有行義,嘗出,遇人有遺楮幣于途者,其人已去,追而還之。 年方十歲,讀書不輟,父母憂其過勤而止之,養浩晝則默誦,夜則閉戶,張燈竊讀。 山東按察使焦遂聞之,薦為東平學正。 游京師,獻書於平章不忽木,大奇之,闢為禮部令史,仍薦入御史台。 一日病,不忽木親至其家問疾,四顧壁立,嘆曰:「此真台掾也。 」及為丞相掾,選授堂邑縣尹。 人言官舍不利,居無免者,竟居之。 首毀淫祠三十餘所,罷舊盜之朔望參者,曰:「彼皆良民,饑寒所迫,不得已而為盜耳;既加之以刑,猶以盜目之,是絶其自新之路也。 」眾盜感泣,互相戒曰:「毋負張公。 」有李虎者,嘗殺人,其黨暴戾為害,民不堪命,舊尹莫敢詰問。 養浩至,盡置諸法,民甚快之。 去官十年,猶為立碑頌德。 仁宗在東宮,召為司經,未至,改文學,拜監察御史。 初,議立尚書省,養浩言其不便;既立,又言變法亂政,將禍天下。 台臣抑而不聞,乃揚言曰:「昔桑哥用事,台臣不言,後幾不免。 今御史既言,又不以聞,台將安用!」時武宗將親祀南郊,不豫,遣大臣代祀,風忽大起,人多凍死。 養浩于祀所揚言曰:「代祀非人,故天示之變。 」大違時相意。 時省臣奏用台臣,養浩嘆曰:「尉專捕盜,縱不稱職,使盜自選可乎?」遂疏時政萬餘言:一曰賞賜太侈,二曰刑禁太疏,三曰名爵太輕,四曰台綱太弱,五曰土木太盛,六曰號令太浮,七曰幸門太多,八曰風俗太靡,九曰異端太橫,十曰取相之術太寬。 言皆切直,當國者不能容。 遂除翰林待制,復構以罪罷之,戒省台勿復用。 養浩恐及禍,乃變姓名遁去。 第30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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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史 下》
第30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