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銀行裡住了幾間房。 他對銀行當局的忠誠使他變成了銀行的一部分,像一株結實的長春藤。 偶然的機會使他們從愛國者那兒對大廈主樓的佔領獲得了某種保證,但是耿直的老人對此卻從不寄予希望。 院落對面的遊廊之下有一個寬大的停車場,那位大員的幾部馬車居然還停在那兒。 兩根廊柱上固定有兩支火炬,正火光熊熊地燃燒着。 火光下外面的空地上有一個巨大的磨刀石。 那東西草草安裝,似乎是從附近的鐵匠鋪或其它車間匆匆搬來的。 羅瑞先生站起身來望着窗外,看到這些無害的東西,不禁打了個寒噤,又回到了爐火邊的座位上去。 他原先不但打開了玻璃窗,而且打開了外面的橫格百葉窗,這時他又把兩層窗戶都關上。 他已凍得全身發抖了。 高大的牆與結實的門外傳來了城市常有的嗡嗡之聲,偶然插進一種難以描述的鈴聲,那鈴聲妖異、鬼氣,彷彿是某種性質特別的反常的東西正往天上飛昇。 「謝謝上帝,」羅瑞先生交叉着雙手說,「幸好我在這個可怕的城市裡沒有親人。 願上帝憐惜危險中的人們!」 大門的門鈴立即響了。 他想,「是那些人回來了!」便坐在那兒靜聽。 可是並沒有他所預料的衝進院子的喧囂,大門反倒砰的一聲關上了,一切又歸於平靜。 心裡的緊張與害伯刺激了他,使他為銀行擔起心來。 形勢的劇變自然會令人擔心,也使人緊張害怕,不過他那地方倒是門衛森嚴。 他站了起來,想去找保衛大樓的可靠的人,這時他的門卻突然開了,闖進來兩個人。 一見來人他大吃一驚,倒退了回來。 是露西和她的父親!露西向他伸出了雙臂,臉上帶著常有的集中而緊張的真誠,彷彿是造物主有意印到她的臉上,要她在這個生命的重要關頭表現出力量似的。 「怎麼回事?」羅瑞先生弄糊塗了,喘不過氣來。 「出了什麼事了?露西!曼內特!究竟是什麼事?為什麼到這兒來了?是怎麼回事?」 她臉色蒼白,神情慌張,死死地盯住他的臉,在他的懷裡喘着氣,求他說,「啊,親愛的朋友!我的丈夫……」 「你的丈夫,露西?」 「查爾斯。 」 「查爾斯怎麼了?」 「在這兒。 」 「在這兒,在巴黎?」 「到這兒好幾天了——三四天吧——我不知道是幾天——我方寸太亂。 一樁善行使他不辭而別,來到了這兒。 他在城門邊給逮捕了,送到牢裡去了。 」 老人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大叫,几乎同時,大門的門鈴再次響了,一陣喧囂的腳步聲和話語聲衝進了院子。 , 「有什麼事,這麼喧閙?」醫生說,轉身向着窗戶。 「別看!」羅瑞先生叫道,「別後外面!曼內特,有生命危險,別碰百葉窗。 」 醫生轉過身子,手還在窗戶上,帶著一個勇敢的冷笑說: 「我親愛的朋友,在這城市的生活裡我有一張護身符呢!我曾是巴士底的囚徒。 在巴黎——不僅是在巴黎,在法國——無論是誰,只要知道我曾是巴士底的囚徒,都是不會碰我的。 他們只會擁抱我,懷着勝利的感情把我抬起來,熱情得叫我受不了。 我往日的痛苦給了我一種力量,讓我能順利通過一切路障,讓我知道了查爾斯的下落,而且把我送到了這兒。 我知道會這樣的;我知道我能幫助查爾斯擺脫一切危險。 我就是這樣告訴露西的。 ——那是什麼閙聲?」他的手又放到了窗戶上。 「別看!」羅瑞先生迫不及待地叫道。 「不,露西,親愛的,你也不能看!」他伸出手摟住她。 「別那麼害怕,親愛的。 我向你們莊嚴宣誓,我並不知道查爾斯受到了傷害,甚至沒有想到他已來到了這個要命的地方。 他在哪個監獄?」 「拉福斯。 」 「拉福斯。 露西,我的孩子,你辦事一向勇敢能幹,現在必須鎮靜,並嚴格按照我的要求辦,因為有許多你想不到、我也說不出的問題要靠鎮靜才能解決。 今天晚上採取任何行動都已無濟於事,因此你決不能出門。 我這樣說,是因為為了查爾斯我必須要求你做的事是極其困難的。 你必須立即服從,不能動,不能出聲。 你必須讓我把你送到後面的屋子裡去,好讓我跟你父親單獨談兩分鐘。 這事生死攸關,你千萬不能耽誤。 」 「我服從。 我從你臉上看得出來我只能照辦,沒有別的辦法。 我明白你的真誠。 」 老頭兒親了親她,催她進了他的房間,鎖上了門,然後匆匆回到醫生面前,打開了窗戶和一部分百葉窗,把手搭到他手臂上,跟他一起往院子裡望去。 他們看到一大群男女:人數不多,沒有擠滿院子,總共不到四十或五十人,距離也不近。 是佔領大廈的人讓他們從大門進來使用磨刀石的;他們安裝那東西就是為了這個。 這地方方便而且僻靜。 可是,那是些多麼可怕的人!干的又是多麼可怕的工作呀! 第8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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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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