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入見,神宗面賜褒諭。 因問:「卿從學王安石邪?安石極稱卿器識。 」對曰:「臣東北人,少孤獨學,不識安石也。 」退而上疏曰:「君子小人之分,在義利而已。 小人才非不足用,特心之所向,不在乎義。 故希賞之志,每在事先;奉公之心,每在私後。 陛下有勸農之意,今變而為煩擾;陛下有均役之意,今倚以為聚斂。 其有愛君之心,憂國之言者,皆無以容于其間。 今天下有喜于敢為,有樂於無事。 彼以此為流俗,此以彼為亂常。 畏義者以進取為可恥,嗜利者以守道為無能。 此風浸成,漢、唐黨禍必起矣。 惟君子為能通天下之志。 臣願陛下虛心平聽,審察好惡,前日意以為是者,今更察其非;前日意以為短者,今更用其長。 稍抑虛嘩輕偽、志近忘遠、幸于苟合之人,漸察忠厚慎重、難進易退、可與有為之士。 收過與不及之俗,使會于大中之道,則施設變化,惟陛下號令之而已。 」 又論率錢助役、官自僱人有十害,其略曰:「天下州縣戶役,虛實重輕不同。 今等以為率,則非一法所能齊;隨其所宜,各自立法,則紛擾散殊,何以統率?一也。 新法謂版籍不實,故令別立等第。 且舊籍既不可信,今何以得其無失?不獨搔擾生事患,將使富輸少,貧輸多,二也。 天下上戶少,中戶多。 上戶役數而重,故以助錢為幸。 中戶役簡而輕,下戶役所不及。 今概使輸錢,則為不幸,三也。 有司欲多得僱錢,而患上戶之寡,故不用舊籍,臨時升降,使民何以堪命?四也。 歲有豐凶,而役人有定數,助錢不可闕。 非若稅賦有倚閣、減放之期,五也。 谷、麥、布、帛,歲有所出,而助法必輸見錢,六也。 二稅科買,色目已多,又概率錢以竭其所有,斯民無有悅而願為農者,戶口當日耗失,七也。 僥倖者又將緣法生奸,如近日兩浙倍科錢數,自以為功,八也。 差法近者十餘年,遠或二十年,乃一充役,民安習之久矣。 今官自僱人,直重則民不堪,輕則人不願,不免以力毆之就役,九也。 且役人必用鄉戶,家有常產,則必知自愛;性既愚實,則罕有盜欺。 今一切僱募,但得輕猾浮偽之人,巧詐相資,何所不至?十也。 」 會御史中丞楊繪亦言其非,安石使張琥作十難以詰之,琥辭不為,司農曾布請為之。 既作十難,且劾摯、繪欺誕懷向背。 詔問狀,繪懼謝罪。 摯奮曰:「為人臣豈可壓于權勢,使天子不知利害之實!」即條對所難,以伸其說。 且曰:「臣待罪言責,采士民之說以聞于上,職也。 今有司遽令分析,是使之較是非,爭勝負,交口相直,無乃辱陛下耳目之任哉!所謂向背,則臣所向者義,所背者利;所向者君父,所背者權臣。 願以臣章並司農奏宣示百官,考定當否。 如臣言有取,幸早施行,若稍涉欺罔,甘就竄逐。 」不報。 摯明日覆上疏曰:「陛下起居言動,躬蹈德禮,夙夜厲精,以親庶政。 天下未至于安且治者,誰致之耶?陛下注意以望太平,而自以太平為己任,得君專政者是也。 二三年間,開闔動搖,舉天下無一物得安其所者。 蓋自青苗之議起,而天下始有聚斂之疑;青苗之議未允,而均輸之法行;均輸之法方擾,而邊鄙之謀動;邊鄙之禍未艾,而助役之事興。 至于求水利,行淤田,并州縣,興事起新,難以遍舉。 其議財,則市井屠販之人,皆召至政事堂。 其征利,則下至曆日,而官自鬻之。 推此而往,不可究言。 輕用名器,淆混賢否:忠厚老成者,擯之為無能;狹少儇辯者,取之為可用;守道憂國者,謂之流俗;敗常害民者,謂之通變。 凡政府謀議經畫,除用進退,獨與一掾屬決之,然後落筆。 同列預聞,反在其後。 故奔走乞丐之人,其門如市。 今西夏之款未入,反側之兵未安,三邊瘡痍,流潰未定。 河北大旱,諸路大水,民勞財乏,縣官減耗。 聖上憂勤念治之時,而政事如此,皆大臣誤陛下,而大臣所用者,誤大臣也。 」疏奏,安石欲竄之嶺外,神宗不聽,但謫監衡州鹽倉。 繪出知鄭州,琥亦落職。 摯乞詣鄆遷葬,然後奔赴貶所,許之。 先是,倉吏與綱兵奸利相市,鹽中雜以偽惡,遠人未嘗食善鹽。 摯悉意核視,且儲其羡以為賞,弊減什七。 父老目為「學士鹽」。 久之,簽書南京判官。 會司農新令,盡斥賣天下祠廟,依坊場河度法收淨利。 南京閼伯廟歲錢四十六貫,微子廟十三貫。 摯嘆曰:「一至于此!」往見留守張方平曰:「獨不能為朝廷言之耶?」方平瞿然,托摯為奏曰:「閼伯遷商丘,主祀大火,火為國家盛德所乘,歷世尊為大祀。 微子,宋始封之君,開國此地,本朝受命,建號所因。 又有雙廟者,唐張巡、許遠孤城死賊,能捍大患。 今若令承買小人規利,冗褻瀆慢,何所不為,歲收微細,實損大體。 慾望留此三廟,以慰邦人崇奉之意。 」從之。 又見《方平傳》。 入同知太常禮院。 元豐初,改集賢校理、知大宗正寺丞,為開封府推官。 神宗開天章閣,議新官制,除至禮部郎中,曰:「此南宮舍人,非他曹比,無出劉摯者。 」即命之。 俄遷右司郎中。 初,宰掾每于執政分廳時,請間白事,多持兩端伺意指。 摯始請以公禮聚見,共決可否。 或不便摯所請,坐以開封不置歷事罷歸。 明年,起知滑州。 哲宗即位,宣仁後同聽政,召為吏部郎中,改秘書少監,擢侍御史。 上疏曰:「昔者周成王幼沖踐祚,師保之臣,周公、太公其人也。 仁宗皇帝盛年嗣服,用李維、晏殊為侍讀,孫奭、馮元為侍講,聽斷之暇,召使入侍。 陛下春秋鼎盛,在所資養。 願選忠信孝悌、惇茂老成之人,以充勸講進讀之任,便殿燕坐,時賜延對,執經誦說,以廣睿智,仰副善繼求治之志。 」 他日講筵進讀,至仁宗不避庚戌臨奠張士遜,侍讀曰:「國朝故事,多避國音。 國朝角音,木也,故畏庚辛。 」哲宗問:「果當避否?」摯進曰:「陰陽拘忌,聖人不取,如正月祈谷必用上辛,此豈可改也?漢章帝以反支日受章奏,唐太宗以辰日哭張公謹,仁宗不避庚戌日,皆陛下所宜取法。 」哲宗然之。 摯又言:「諫官御史員缺未補,監察雖滿六員,專以察治官司公事,而不預言責。 臣請增補台諫,並許言事。 」時蔡確、章惇在政地,與司馬光不相能。 摯因久旱上言:「《洪範》:‘庶征肅,時雨若。 ’《五行傳》:‘政緩則冬旱。 ’今廟堂大臣,情志乖暌,議政之際,依違排狠,語播于外,可謂不肅。 政令二三,舒緩不振。 比日日青無光,風霾昏曀,上天警告,皆非小變。 願進忠良、通壅塞,以答天戒。 」 蔡確為山陵使,神宗靈駕發引前夕不入宿,摯劾之,不報。 及使回,既朝即視事,摯又奏確不引咎自劾。 無何,確上表自陳,嘗請收拔當世之耆艾,以陪輔王室,蠲省有司之煩碎,以慰安民心。 摯謂:「使確誠有是請,不言于先朝,為不忠之罪;言于今日,為取容之計。 誠無是請,則欺君莫大於此。 」又疏確過惡大略有十,論章惇凶悍輕侻,無大臣體,皆罷去。 第50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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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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