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拜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 純仁在位,務以博大開上意,忠篤革士風。 章惇得罪去,朝廷以其父老,欲畀便郡,既而中止。 純仁請置往咎而念其私情。 鄧綰帥淮東,言者斥之不已。 純仁言:「臣嘗為綰誣奏坐黜,今日所陳為綰也,左降不宜錄人之過太深。 」宣仁後嘉納。 因下詔:「前日希合附會之人,一無所問。 」 學士蘇軾以發策問為言者所攻,韓維無名罷門下侍郎補外。 純仁奏軾無罪,維盡心國家,不可因譖黜官。 及王覿言事忤旨,純仁慮朋黨將熾,與文彥博、呂公著辨于簾前,未解。 純仁曰:「朝臣本無黨,但善惡邪正,各以類分。 彥博、公著皆累朝舊人,豈容雷同罔上。 昔先臣與韓琦、富弼同慶歷柄任,各舉所知。 常時飛語指為朋黨,三人相繼補外。 造謗者公相慶曰:‘一綱打盡。 ’此事未遠,願陛下戒之。 」因極言前世朋黨之禍,並錄歐陽修《朋黨論》以進。 知漢陽軍吳處厚傅致蔡確安州《車蓋亭詩》,以為謗宣仁後,上之。 諫官欲寘于典憲,執政右其說,唯純仁與左丞王存以為不可。 爭之未定,聞太師文彥博欲貶于嶺嶠,純仁謂左相呂大防曰:「此路自乾興以來,荊棘近七十年,吾輩開之,恐自不免。 」大防遂不敢言。 及確新州命下,純仁于宣仁後簾前言:「聖朝宜務寬厚,不可以語言文字之間曖昧不明之過,誅竄大臣。 今舉動宜與將來為法,此事甚不可開端也。 且以重刑除惡,如以猛藥治病,其過也,不能無損焉。 」又與王存諫于哲宗,退而上疏,其略云:「蓋如父母之有逆子,雖天地鬼神不能容貸,父子至親,主于恕而已。 若處之必死之地,則恐傷恩。 」確卒貶新州。 大防奏確黨人甚盛,不可不問。 純仁面諫朋黨難辨,恐誤及善人。 遂上疏曰:「朋黨之起,蓋因趣向異同,同我者謂之正人,異我者疑為邪黨。 既惡其異我,則逆耳之言難至;既喜其同我,則迎合之佞日親。 以至真偽莫知,賢愚倒置,國家之患,率由此也。 至如王安石,正因喜同惡異,遂至黑白不分,至今風俗,猶以觀望為能,後來柄臣,固合永為商鑒。 今蔡確不必推治黨人,旁及枝葉。 臣聞孔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 ’則是舉用正直,而可以化枉邪為善人,不仁者自當屏跡矣。 何煩分辨黨人,或恐有傷仁化。 」司諫吳安詩、正言劉安世交章擊純仁黨確,純仁亦力求罷。 明年,以觀文殿學士知潁昌府。 踰年,加大學士、知太原府。 其境土狹民眾,惜地不葬。 純仁遣僚屬收無主燼骨,別男女異穴,葬者三千餘。 又推之一路,葬以萬數計。 夏人犯境,朝廷欲罪將吏。 純仁自引咎求貶。 秋,有詔貶官一等,徙河南府,再徙潁昌。 召還,復拜右仆射。 因入謝,宣仁後簾中諭曰:「或謂卿必先引用王覿、彭汝礪,卿宜與呂大防一心。 」對曰:「此二人實有士望,臣終不敢保位蔽賢,望陛下加察。 」純仁將再入也,楊畏不悅,嘗有言,純仁不知。 至是,大防約畏為助,欲引為諫議大夫。 純仁曰:「諫官當用正人,畏不可用。 」大防曰:「豈以畏嘗言公邪?」純仁始知之。 後畏叛大防,凡有以害大防者,無所不至。 宣仁後寢疾,召純仁曰:「卿父仲淹,可謂忠臣。 在明肅皇后垂簾時,唯勸明肅盡母道;明肅上賓,唯勸仁宗盡子道。 卿當似之。 」純仁泣曰:「敢不盡忠。 宣仁後崩,哲宗親政,純仁乞避位。 哲宗語呂大防曰:「純仁有時望,不宜去,可為朕留之。 」且趣入見,問:「先朝行青苗法如何?」對曰:「先帝愛民之意本深,但王安石立法過甚,激以賞罰,故官吏急切,以致害民。 」退而上疏,其要以為「青苗非所當行,行之終不免擾民也」。 是時,用二三大臣,皆從中出,侍從、台諫官,亦多不由進擬。 純仁言:「陛下初親政,四方拭目以觀,天下治亂,實本於此。 舜舉皋陶,湯舉伊尹,不仁者遠。 縱未能如古人,亦須極天下之選。 」又群小力排宣仁後垂簾時事,純仁奏曰:「太皇保佑聖躬,功烈誠心,幽明共監,議者不恤國事,一何薄哉。 」遂以仁宗禁言明肅垂簾事詔書上之。 曰:「望陛下稽仿而行,以戒薄俗。 」 蘇轍論殿試策問,引漢昭變武帝法度事。 哲宗震怒曰:「安得以漢武比先帝?」轍下殿待罪,眾不敢仰視。 純仁從容言:「武帝雄才大略,史無貶辭。 轍以比先帝,非謗也。 陛下親事之始,進退大臣,不當如訶叱奴僕。 」右丞鄧潤甫越次曰:「先帝法度,為司馬光、蘇轍壞盡。 」純仁曰:「不然,法本無弊,弊則當改。 」哲宗曰:「人謂秦皇、漢武。 」純仁曰:「轍所論,事與時也,非人也。 」哲宗為之少霽。 轍平日與純仁多異,至是乃服謝純仁曰:「公佛地位中人也。 」轍竟落職知汝州。 全台言蘇軾行呂惠卿告詞,訕謗先帝,黜知英州。 純仁上疏曰:「熙寧法度,皆惠卿附會王安石建議,不副先帝愛民求治之意。 至垂簾之際,始用言者,特行貶竄,今已八年矣。 言者多當時御史,何故畏避不即納忠,今乃有是奏,豈非觀望邪?」御史來之邵言高士敦任成都鈐轄日不法事,及蘇轍所謫太近。 純仁言:「之邵為成都監司,士敦有犯,自當按發。 轍與政累年,之邵已作御史,亦無糾正,今乃繼有二奏,其情可知。 」 純仁凡薦引人材,必以天下公議,其人不知自純仁所出。 或曰:「為宰相,豈可不牢籠天下士,使知出於門下?」純仁曰:'但朝廷進用不失正人,何必知出於我邪?」哲宗既召章惇為相,純仁堅請去,遂以觀文殿大學士加右正議大夫知潁昌府。 入辭,哲宗曰:「卿不肯為朕留,雖在外,于時政有見,宜悉以聞,毋事形跡。 」徙河南府,又徙陳州。 初,哲宗嘗言:「貶謫之人,殆似永廢。 」純仁前賀曰:「陛下念及此,堯、舜用心也。 」 既而呂大防等竄嶺表,會明堂肆赦,章惇先期言:「此數十人,當終身勿徙。 」純仁聞而憂憤,欲齋戒上疏申理之。 所親勸以勿為觸怒,萬一遠斥,非高年所宜。 純仁曰:「事至于此,無一人敢言,若上心遂回,所繫大矣。 不然,死亦何憾。 」乃疏曰:「大防等年老疾病,不鰼水土,炎荒非久處之地,又憂虞不測,何以自存。 臣曾與大防等共事,多被排斥,陛下之所親見。 臣之激切,止是仰報聖德。 向來章惇、呂惠卿雖為貶謫,不出裡居。 臣向曾有言,深蒙陛下開納,陛下以一蔡確之故,常軫聖念。 今赴彥若已死貶所,將不止一蔡確矣。 願陛下斷自淵衷,將大防等引赦原放。 」疏奏,忤惇意,詆為同罪,落職知隨州。 明年,又貶武安軍節度副使、永州安置。 時疾失明,聞命怡然就道。 或謂近名,純仁曰:「七十之年,兩目俱喪,萬里之行,豈其欲哉?但區區之愛君,有懷不盡,若避好名之嫌,則無為善之路矣。 」每戒子弟毋得小有不平,聞諸子怨章惇,純仁必怒止之。 江行赴貶所,舟覆,扶純仁出,衣盡濕。 顧諸子曰:「此豈章惇為之哉?」既至永,韓維責均州,其子訴維執政日與司馬光不合,得免行。 純仁之子欲以純仁與光議役法不同為請,純仁曰:「吾用君實薦,以至宰相。 昔同朝論事不合則可,汝輩以為今日之言,則不可也。 有愧心而生者,不若無愧心而死。 」其子乃止。 第40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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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中》
第40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