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說,」伽弗洛什說,「以後不要再這樣無原無故地哼哼唧唧。 我會照顧你們的。 你們會明白,好玩的事多着呢。 夏天,我帶你們和蘿蔔,我的一個朋友,到冰窖去玩,到碼頭上去洗澡,我們光着屁股到奧斯特裡茨橋跟前的木排上面去跑,去逗那些洗衣服的娘兒們光火。 她們又叫又罵的,你們不知道,那才夠味兒呢!我們還要去看那個骨頭人。 他是活的。 在愛麗舍廣場。 他瘦得真是嚇人,這位教民。 另外,我還要帶你們去看戲。 我帶你們去看弗雷德里克·勒美特爾演戲。 我能弄到戲票,我認識好些演員,我並且參加過一次演出。 我們全是一夥一般高的小鬼,我們在一塊布的下面跑來跑去,裝海裡的波浪。 我還可以把你們介紹到我的戲院子裡去工作。 我們還要去參觀野蠻人。 那不是真的,那些野蠻人。 他們穿著肉色的緊身衣,衣上會有皺摺,也能看得見他們的胳膊肘上用白綫縫補的地方。 看了這個以後我們還要去歌劇院。 我們跟着捧場隊一道進去。 歌劇院的捧場隊組織得非常好。 我不會跟着那些在街上捧場的人走。 在歌劇院,你想想,有些人給二十個蘇,這全是些傻瓜。 人們管這些人叫做擦碗布。 另外,我們還要去看殺人。 我帶你們去看那個劊子手。 他住在沼澤街。 桑松先生。 他的門上有個信箱。 啊!開心事兒多着呢!」 這時,一滴蠟油落在伽弗洛什的手指上,把他拉回到現實生活中。 「見鬼!」他說,「這燭芯一下子便燒了一大截。 注意!我每個月的照明費不能超過一個蘇。 躺在床上,便應當睡覺。 我們沒有時間來讀保羅·德·柯克的小說。 並且燈光會從門縫裡露出去,cognes(警察)一眼便能望見。 」 「並且,」大的那個羞怯地補充一句,他是唯一敢和伽弗洛什對話並交換意見的人,「燭花也可能會掉在草上面,小心別把房子燒了。 」 「我們不說燒房子,」伽弗洛什說,「我們說riffauderlebocard。 」 風暴更猛了。 從滾滾雷聲中,能聽到瓢潑大雨打在那巨獸的背上。 「沖吧,雨!」伽弗洛什說,「我最愛聽滿瓶子的水順着這房子的大腿淌下去。 冬天是個笨蛋,它白白丟失它的貨物,白費它的氣力,它打濕不了我們,只好嘰裡咕嚕,這送水老倌。 」 伽弗洛什是以十九世紀哲學家的態度接受雷雨的全部效果的,可他的話剛一影射到雷聲,立即來了一道極其強烈耀眼的閃電,某種東西還從那裂縫裡鑽進象肚子。 几乎是在同時,轟然一聲霹靂,並且極為猛烈。 那兩個孩子叫了一聲,猛然坐起,几乎撞開了紗罩,但是伽弗洛什把他那大膽的臉轉過去對著他們,趁這雷聲大笑起來。 "靜下來,孩子們。 不要把這宅子掀倒了。 這雷真打得漂亮,再好沒有!這不是那種眨眼睛的閃電。 慈悲天主真了不起! 好傢伙!几乎比得上昂比古。 ①" ①昂比古(Ambigu),巴黎的喜劇院。 說了以後,他又把紗罩整理好,輕輕地把那兩個孩子推到床頭邊,把他們的膝頭壓平,伸直,並說道: 「慈悲天主既然點起了他的蠟燭,我便可以熄滅我的蠟燭了。 孩子們,應當睡了,我的年輕小伙子。 不睡覺是很不好的。 那樣你會schlinguerducouloir,或是,按照上流社會的說法,你會嘴臭。 快蓋好被子。 我要熄燈了。 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大的那個細聲說,「我很舒服。 我好象有鴨絨枕頭枕着頭。 」 「我們不說頭,」伽弗洛什喊道,「我們說tronche。 」 那兩個孩子彼此擠在一起,伽弗洛什把他們好好安頓在草薦上,又把毯子一直拉到他們的耳朵邊,第三次用他那真言神讖似的語言發出命令: 「睡了。 」 同時,他吹熄了燭芯。 火剛滅不久,便有一種奇怪的震動搖着那三個孩子頭上的紗罩。 那是一片窸窣難辨的金屬聲音,彷彿有些爪子在爬、有些牙齒在啃那銅絲。 同時還有種種輕微尖鋭的叫聲。 五歲的那個孩子,聽到他頭上的這一陣騷擾,嚇得出了冷汗,他用胳膊肘推推他的哥,但是他的哥已照伽弗洛什的指示睡了。 這時,那小孩實在怕得按捺不住,便壯起膽量叫伽弗洛什,憋住呼吸,低聲喊道: 「先生?」 「嗯?」伽弗洛什說,他剛閉上眼睛不久。 「這是什麼?」 「是耗子。 」伽弗洛什回答說。 他讓自己的頭落回到草薦上。 大象的軀殼裡確有成千上萬隻老鼠在孳生繁衍,也就是我們先頭提到過的那些黑點點,有燭光時,它們還不敢活動,剛一熄燭,這黑洞便又立即成了它們的世界,它們嗅到了那位絶妙的童話作家貝洛所說的「鮮嫩的肉」的氣味,便一齊撲向伽弗洛什的帳篷,一直爬到了頂上,咬那銅絲網,彷彿要穿透這新型的碧紗櫥。 可是那小的睡不着: 「先生!」他又喊。 「嗯?」伽弗洛什說。 「耗子是什麼東西?」 「就是小老鼠。 」 這一說明使那孩子稍稍安了心。 他在他的生活中曾見過幾次白色的小鼠,他並沒有害怕。 可是他又提高嗓子說: 「先生?」 「嗯?」伽弗洛什說。 「您為什麼沒有貓呢?」 「我有過一隻,」伽弗洛什回答說,「我搞到過一隻,但是它們把它吃了。 」 這第二次說明破壞了第一次說明的效果,那孩子又開始發抖了。 他和伽弗洛什之間的對話進入了第四輪: 「先生!」 「嗯?」 「是誰給吃掉了?」 「貓。 」 「是誰把貓吃了?」 「耗子。 」 「小老鼠嗎?」 「對,那些耗子。 」 孩子想到那些吃貓的小老鼠,嚇破了膽,緊追着問: 「先生,那些小老鼠不會連我們也吃掉吧?」 「說不定!」伽弗洛什說。 第34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悲慘世界》
第34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