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師旅亟興,官司所儲,唯給軍食,凶荒不遑賑救。 人小乏則取息利,大乏則鬻田廬。 劍穫始畢,執契行貸,饑歲室家相棄,乞為奴僕,猶莫之售,或縊死道途。 天災流行,四方代有。 稅茶錢積戶部者,宜計諸道戶口均之。 穀麥熟則平糴,亦以義倉為名,主以巡院。 時稔傷農,則優價廣糴,谷貴而止;小歉則借貸。 循環斂散,使聚谷幸災者無以牟大利。 其六曰: 古者百畝地號一夫,蓋一夫授田不得過百畝,欲使人不廢業,田無曠耕。 今富者萬畝,貧者無容足之居,依託強家,為其私屬,終歲服勞,常患不充。 有田之家坐食租稅,京畿田畝稅五升,而私家收租畝一石,官取一,私取十,穡者安得足食?宜為占田條限,裁租價,損有餘,優不足,此安富恤窮之善經,不可舍也。 贄言雖切,以讒逐,事無施行者。 十二年,河南尹齊抗復論其弊,以為:「軍興,國用稍廣,隨要而稅,吏擾人勞。 陛下變為兩稅,督納有時,貪暴無容其奸。 二十年間,府庫充牜刃。 但定稅之初,錢輕貨重,故陛下以錢為稅。 今錢重貨輕,若更為稅名,以就其輕,其利有六:吏絶其奸,一也;人用不擾,二也;靜而獲利,三也;用不乏錢,四也;不勞而易知,五也;農桑自勸,六也。 百姓本出布帛,而稅反配錢,至輸時復取布帛,更為三估計折,州縣升降成奸。 若直定布帛,無估可折。 蓋以錢為稅,則人力竭而有司不之覺。 今兩稅出於農人,農人所有,唯布帛而已。 用布帛處多,用錢處少,又有鼓鑄以助國計,何必取于農人哉?」疏入,亦不報。 初,德宗居奉天,儲畜空窘,嘗遣卒視賊,以苦寒乞襦絝,帝不能致,剔親王帶金而鬻之。 硃泚既平,於是帝屬意聚斂,常賦之外,進奉不息。 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有「日進」,江西觀察使李兼有「月進」,淮南節度使杜亞、宣歙觀察使劉贊、鎮海節度使王緯、李錡皆徼射恩澤,以常賦入貢,名為「羨餘」。 至代易又有「進奉」。 當是時,戶部錢物,所在州府及巡院皆得擅留,或矯密旨加斂,謫官吏、刻祿稟,增稅通津、死人及蔬果。 凡代易進奉,取于稅入,十獻二三,無敢問者。 常州刺史裴肅鬻薪炭案紙為進奉,得遷浙東觀察使。 刺史進奉,自肅始也。 劉贊卒於宣州,其判官嚴綬傾軍府為進奉,召為刑部員外郎。 判官進奉,自綬始也。 自裴延齡用事,益為天子積私財,而生民重困。 延齡死,而人相賀。 是時,宮中取物于市,以中官為宮市使。 兩市置「白望」數十百人,以鹽估敝衣、絹帛,尺寸分裂酬其直。 又索進奉門戶及腳價錢,有賫物入市而空歸者。 每中官出,沽漿賣餅之家皆徹肆塞門。 諫官御史數上疏諫,不聽,人不堪其弊。 戶部侍郎蘇弁言:「京師游手數千萬家,無生業者仰宮市以活,奈何罷?」帝悅,以為然。 京兆尹韋湊奏:「小人因宮市為奸,真偽難辨,宜下府縣供送。 」帝許之。 中官言百姓賴宮市以養者也,湊反得罪。 順宗即位,乃罷宮市使及鹽鐵使月進;憲宗又罷除官受代進奉及諸道兩稅外榷率,分天下之賦以為三:一曰上供,二曰送使,三曰留州。 宰相裴垍又令諸道節度、觀察調費取于所治州,不足則取于屬州,而屬州送使之餘與其上供者,皆輸度支。 是時,因德宗府庫之積,頗約費用,天子身服澣濯。 及劉闢、李錡既平,訾藏皆入內庫。 山南東道節度使于頔、河東節度使王鍔進獻甚厚,翰林學士李絳嘗諫曰:「方鎮進獻,因緣為奸,以侵百姓,非聖政所宜。 」帝喟然曰:「誠知非至德事,然兩河中夏貢賦之地,朝覲久廢,河、湟陷沒,烽候列于郊甸。 方刷祖宗之恥,不忍重斂於人也。 」然獨不知進獻之取於人者重矣。 及討淮西,判度支楊于陵坐饋餫不繼貶,以司農卿皇甫鎛代之,由是益為刻剝。 司農卿王遂、京兆尹李翛號能聚斂,乃以為宣歙、浙西觀察使,予之富饒之地,以辦財賦。 鹽鐵使王播言:「劉晏領使時,自按租庸,然後知州縣錢谷利病虛實。 」乃以副使程異巡江、淮,核州府上供錢谷。 異至江、淮,得錢百八十五萬貫。 其年,遂代播為鹽鐵使。 是時,河北兵討王承宗,於是募人入粟河北、淮西者,自千斛以上皆授以官。 度支鹽鐵與諸道貢獻尤甚,號「助軍錢」。 及賊平,則有賀禮及助賞設物。 群臣上尊號,又有獻賀物。 穆宗即位,一切罷之,兩稅外加率一錢者,以枉法臓論。 然自在籓邸時,習見用兵之弊,以謂戎臣武卒,法當姑息。 及即位,自神策諸軍,非時賞賜,不可勝紀。 已而幽州兵囚張弘靖,鎮州殺田弘正,兩鎮用兵,置南北供軍院。 而行營軍十五萬,不能亢兩鎮萬餘之眾。 而饋運不能給,帛粟未至而諸軍或強奪于道。 蓋自建中定兩稅,而物輕錢重,民以為患,至是四十年。 當時為絹二匹半者為八匹,大率加三倍。 豪家大商,積錢以逐輕重,故農人日困,末業日增。 帝亦以貨輕錢重,民困而用不充,詔百官議革其弊。 而議者多請重挾銅之律。 戶部尚書楊于陵曰:「王者制錢以權百貨,貿遷有無,通變不倦,使物無甚貴甚賤,其術非它,在上而已。 何則?上之所重,人必從之。 古者權之於上,今索之於下;昔散之四方,今藏之公府;昔廣鑄以資用,今減爐以廢功;昔行之於中原,今泄之於邊裔。 又有閭井送終之唅,商賈貸舉之積,江湖壓覆之耗,則錢焉得不重,貨焉得不輕?開元中,天下鑄錢七十餘爐,歲盈百萬,今才十數爐,歲入十五萬而已。 大曆以前,淄青、太原、魏博雜鉛鐵以通時用,嶺南雜以金、銀、丹砂、象齒,今一用泉貨,故錢不足。 今宜使天下兩稅、榷酒、鹽利、上供及留州、送使錢,悉輸以布帛穀粟,則人寬于所求,然後出內府之積,收市廛之滯,廣山鑄之數,限邊裔之出,禁私家之積,則貨日重而錢日輕矣。 」宰相善其議。 由是兩稅、上供、留州,皆易以布帛、絲纊,租、庸、課、調不計錢而納布帛,唯鹽酒本以榷率計錢,與兩稅異,不可去錢。 文宗大和九年,以天下回殘錢置常平義倉本錢,歲增市之。 非遇水旱不增者,判官罰俸,書下考;州縣假借,以枉法論。 第24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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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
第24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