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奏,皓不悅。 又大興土木,作昭明宮,令文武各官入山采木;又召術士尚廣,令筮蓍問取天下之事。 尚對曰:「陛下筮得吉兆:庚子歲,青蓋當入洛陽。 」皓大喜,謂中書丞華覈曰:「先帝納卿之言,分頭命將,沿江一帶,屯數百營,命老將丁奉總之。 朕欲兼併漢土,以為蜀主復仇,當取何地為先?」覈諫曰:「今成都不守,社稷傾崩,司馬炎必有吞吳之心。 陛下宜修德以安吳民,乃為上計。 若強動兵甲,正猶披麻救火,必致自焚也。 願陛下察之。 」皓大怒曰:「朕欲乘時恢復舊業,汝出此不利之言!若不看汝舊臣之面,斬首號令!」叱武士推出殿門。 華覈出朝嘆曰:「可惜錦繡江山,不久屬於他人矣!」遂隱居不出。 於是皓令鎮東將軍陸抗部兵屯江口,以圖襄陽。 早有消息報入洛陽,近臣奏知晉主司馬炎。 晉主聞陸抗寇襄陽,與眾官商議。 賈充出班奏曰:「臣聞吳國孫皓,不修德政,專行無道。 陛下可詔都督羊祜率兵拒之,俟其國中有變,乘勢攻取,東吳反掌可得也。 」炎大喜,即降詔遣使到襄陽,宣諭羊祜。 祜奉詔,整點軍馬,預備迎敵。 自是羊祜鎮守襄陽,甚得軍民之心。 吳人有降而欲去者,皆聽之。 減戍邏之卒,用以墾田八百餘頃。 其初到時,軍無百日之糧;及至末年,軍中有十年之積。 祜在軍,嘗着輕裘,系寬頻,不披鎧甲,帳前侍衛者不過十餘人。 一日,部將入帳稟祜曰:「哨馬來報:吳兵皆懈怠。 可乘其無備而襲之,必獲大勝。 」祜笑曰:「汝眾人小覷陸抗耶?此人足智多謀,日前吳主命之攻拔西陵,斬了步闡及其將士數十人,吾救之無及。 此人為將,我等只可自守;候其內有變,方可圖取。 若不審時勢而輕進,此取敗之道也。 」眾將服其論,只自守疆界而已。 一日,羊祜引諸將打獵,正值陸抗亦出獵。 羊祜下令:「我軍不許過界。 」眾將得令,止於晉地打圍,不犯吳境。 陸抗望見,嘆曰:「羊將軍有紀律,不可犯也。 」日晚各退。 祜歸至軍中,察問所得禽獸,被吳人先射傷者皆送還。 吳人皆悅,來報陸抗。 抗召來人入,問曰:「汝主帥能飲酒否?」來人答曰:「必得佳釀,則飲之。 」抗笑曰:「吾有鬥酒,藏之久矣。 今付與汝持去,拜上都督:此酒陸某親釀自飲者,特奉一勺,以表昨日出獵之情。 」來人領諾,攜酒而去。 左右問抗曰:「將軍以酒與彼,有何主意?」抗曰:「彼既施德於我,我豈得無以酬之?」眾皆愕然。 卻說來人回見羊祜,以抗所問並奉酒事,一一陳告。 祜笑曰:「彼亦知吾能飲乎!」遂命開壺取飲。 部將陳元曰:「其中恐有奸詐,都督且宜慢飲。 」祜笑曰:「抗非毒人者也,不必疑慮。 」竟傾壺飲之。 自是使人通問,常相往來。 一日,抗遣人候祜。 祜問曰:「陸將軍安否?」來人曰:「主帥臥病數日未出。 」祜曰:「料彼之病,與我相同。 吾已合成熟藥在此,可送與服之。 」來人持藥回見抗。 眾將曰:「羊祜乃是吾敵也,此藥必非良藥。 」抗曰:「豈有鴆人羊叔子哉!汝眾人勿疑。 」遂服之。 次日病癒,眾將皆拜賀。 抗曰:「彼專以德,我專以暴,是彼將不戰而服我也。 今宜各保疆界而已,無求細利。 」眾將領命。 忽報吳主遣使來到,抗接入問之。 使曰:「天子傳諭將軍:作急進兵,勿使晉人先入。 」抗曰:「汝先回,吾隨有疏章上奏。 」使人辭去,抗即草疏遣人賫到建業。 近臣呈上,皓拆觀其疏,疏中備言晉未可伐之狀,且勸吳主修德慎罰,以安內為念,不當以黷武為事。 吳主覽畢,大怒曰:「朕聞抗在邊境與敵人相通,今果然矣!」遂遣使罷其兵權,降為司馬,卻令左將軍孫冀代領其軍。 群臣皆不敢諫。 吳主皓自改元建衡,至鳳凰元年,恣意妄為,窮兵屯戍,上下無不嗟怨。 丞相萬彧、將軍留平、大司農樓玄三人見皓無道,直言苦諫,皆被所殺。 前後十餘年,殺忠臣四十餘人。 皓出入常帶鐵騎五萬。 群臣恐怖,莫敢奈何。 卻說羊祜聞陸抗罷兵,孫皓失德,見吳有可乘之機,乃作表遣人往洛陽請伐吳。 其略曰:「夫期運雖天所授,而功業必因人而成。 今江淮之險,不如劍閣;孫皓之暴,過于劉禪;吳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晉兵力,盛于往時:不于此際平一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于征戍,經歷盛衰,不可長久也。 」司馬炎觀表,大喜,便令興師。 賈充、荀顗、馮紞三人,力言不可,炎因此不行。 祜聞上不允其請,嘆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今天與不取,豈不大可惜哉!」至咸寧四年,羊祜入朝,奏辭歸鄉養病。 炎間曰:「卿有何安邦之策,以教寡人?」祜曰:「孫皓暴虐已甚,于今可不戰而克。 若皓不幸而歿,更立賢君,則吳非陛下所能得也。 」炎大悟曰:「卿今便提兵往伐,若何?」祜曰:「臣年老多病,不堪當此任。 陛下另選智勇之士可也。 」遂辭炎而歸。 是年十一月,羊祜病危,司馬炎車駕親臨其家問安。 炎至臥榻前,祜下淚曰:「臣萬死不能報陛下也!」炎亦泣曰:「朕深恨不能用卿伐吳之策。 今日誰可繼卿之志?」祜含淚而言曰:「臣死矣,不敢不盡愚誠:右將軍杜預可任;勞伐吳,須當用之。 」炎曰:「舉善薦賢,乃美事也;卿何薦人于朝,即自焚奏稿,不令人知耶?」祜曰:「拜官公朝,謝恩私門,臣所不取也。 」言訖而亡。 炎大哭回宮,敕贈太傅、巨平侯。 南州百姓聞羊祜死,罷市而哭。 江南守邊將士,亦皆哭泣。 襄陽人思祜存日,常游于峴山,遂建廟立碑,四時祭之。 往來人見其碑文者,無不流涕,故名為墮淚碑。 後人有詩嘆曰:「曉日登臨感晉臣,古碑零落峴山春。 松間殘露頻頻滴,疑是當年墮淚人。 」晉主以羊祜之言,拜杜預為鎮南大將軍都督荊州事。 杜預為人,老成練達,好學不倦,最喜讀左丘明《春秋傳》,坐臥常自攜,每出入必使人持《左傳》于馬前,時人謂之「左傳癖」。 及奉晉主之命,在襄陽撫民養兵,準備伐吳。 第25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三國演義》
第25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