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欲觀武官比試弓箭,乃使近侍將西川紅錦戰袍一領,掛于垂楊枝上,下設一箭垛,以百步為界。 分武官為兩隊:曹氏宗族俱穿紅,其餘將士俱穿綠:各帶雕弓長箭,跨鞍勒馬,聽候指揮。 操傳令曰:「有能射中箭垛紅心者,即以錦袍賜之;如射不中,罰水一杯。 」號令方下,紅袍隊中,一個少年將軍驟馬而出,眾視之,乃曹休也。 休飛馬往來,奔馳三次,扣上箭,拽滿弓,一箭射去,正中紅心。 金鼓齊鳴,眾皆喝采。 曹操于台上望見大喜,曰:「此吾家千里駒也!」方欲使人取錦袍與曹休,只見綠袍隊中,一騎飛出,叫曰:「丞相錦袍,合讓俺外姓先取,宗族中不宜攙越。 」操視其人,乃文聘也。 眾官曰:「且看文仲業射法。 」文聘拈弓縱馬一箭,亦中紅心。 眾皆喝采,金鼓亂鳴。 聘大呼曰:「快取袍來!」只見紅袍隊中,又一將飛馬而出,厲聲曰:「文烈先射,汝何得爭奪?看我與你兩個解箭!」拽滿弓,一箭射去,也中紅心。 眾人齊聲喝采。 視其人,乃曹洪也。 洪方欲取袍,只見綠袍隊裡又一將出,揚弓叫曰:「你三人射法,何足為奇!看我射來!」眾視之,乃張郃也。 郃飛馬翻身,背射一箭,也中紅心。 四枝箭齊齊的攢在紅心裡。 眾人都道:「好射法!」郃曰:「錦袍須該是我的!」言未畢,紅袍隊中一將飛馬而出,大叫曰:「汝翻身背射,何足稱異!看我奪射紅心!」眾視之,乃夏侯淵也,淵驟馬至界口,紐回身一箭射去,正在四箭當中,金鼓齊鳴。 淵勒馬按弓大叫曰:「此箭可奪得錦袍麼?」只見綠袍隊裡,一將應聲而出,大叫:「且留下錦袍與我徐晃!」淵曰:「汝更有何射法,可奪我袍?」晃曰:「汝奪射紅心,不足為異。 看我單取錦袍!」拈弓搭箭,遙望柳條射去,恰好射斷柳條,錦袍墜地。 徐晃飛取錦袍,披于身上,驟馬至台前聲喏曰:「謝丞相袍!」曹操與眾官無不稱羡。 晃才勒馬要回,猛然台邊躍出一個綠袍將軍,大呼曰:「你將錦袍那裡去?早早留下與我!」眾視之,乃許褚也。 晃曰:「袍已在此,汝何敢強奪!」褚更不回答,竟飛馬來奪袍。 兩馬相近,徐晃便把弓打許褚。 褚一手按住弓,把徐晃拖離鞍鞽。 晃急棄了弓,翻身下馬,褚亦下馬,兩個揪住廝打。 操急使人解開。 那領錦袍已是扯得粉碎。 操令二人都上台。 徐晃睜眉怒目,許褚切齒咬牙,各有相鬥之意。 操笑曰:「孤特視公等之勇耳。 豈惜一錦袍哉?」便教諸將盡都上台,各賜蜀錦一匹,諸將各各稱謝。 操命各依位次而坐。 樂聲競奏,水陸並陳。 文官武將輪次把盞,獻酬交錯。 操顧謂眾文官曰:「武將既以騎射為樂,足顯威勇矣。 公等皆飽學之士,登此高台,可不進佳章以紀一時之勝事乎?」眾官皆躬身而言曰:「願從鈞命。 」時有王朗、鐘繇、王粲、陳琳一班文官,進獻詩章。 詩中多有稱頌曹操功德巍巍、合當受命之意。 曹操逐一覽畢,笑曰:「諸公佳作,過譽甚矣。 孤本愚陋,始舉孝廉。 後值天下大亂,築精舍于譙東五十里,欲春夏讀書,秋冬射獵,以待天下清平,方出仕耳。 不意朝廷徵孤為典軍校尉,遂更其意,專欲為國家討賊立功,圖死後得題墓道曰:『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平生願足矣。 念自討董卓,剿黃巾以來,除袁術、破呂布、滅袁紹、定劉表,遂平天下。 身為宰相,人臣之貴已極,又復何望哉?如國家無孤一人,正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 或見孤權重,妄相忖度,疑孤有異心,此大謬也。 孤常念孔子稱文王之至德,此言耿耿在心。 但欲孤委捐兵眾,歸就所封武平侯之國,實不可耳:誠恐一解兵柄,為人所害;孤敗則國家傾危;是以不得慕虛名而處實禍也。 諸公必無知孤意者。 」眾皆起拜曰:「雖伊尹、周公,不及丞相矣。 」後人有詩曰:「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假使當年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 曹操連飲數杯,不覺沉醉,喚左右捧過筆硯,亦欲作《銅雀台詩》。 剛纔下筆,忽報:「東吳使華歆表奏劉備為荊州牧,孫權以妹嫁劉備,漢上九郡大半已屬備矣。 “操聞之,手腳慌亂,投筆于地。 程昱曰:“丞相在萬軍之中,矢石交攻之際,未嘗動心;今聞劉備得了荊州,何故如此失驚?」操曰:「劉備,人中之龍也,生平未嘗得水。 今得荊州,是困龍入大海矣。 孤安得不動心哉!」程昱曰:「丞相知華歆來意否?」操曰:「未知。 」昱曰:「孫權本忌劉備,欲以兵攻之;但恐丞相乘虛而擊,故令華歆為使,表薦劉備,乃安備之心,以塞丞相之望耳。 」操點頭曰:「是也。 」昱曰:「某有一計,使孫、劉自相吞併,丞相乘間圖之,一鼓而二敵俱破。 」操大喜,遂問其計。 程昱曰:「東吳所倚者,周瑜也。 丞相今表奏周瑜為南郡太守,程普為江夏太守,留華歆在朝重用之;瑜必自與劉備為仇敵矣。 我乘其相併而圖之,不亦善乎?」操曰:「仲德之言,正合孤意。 」遂召華歆上台,重加賞賜。 當日筵散,操即引文武回許昌,表奏周瑜為總領南郡太守、程普為江夏太守。 封華歆為大理少卿,留在許都。 使命至東吳,周瑜、程普各受職訖。 周瑜既領南郡,愈思報仇,遂上書吳侯,乞令魯肅去討還荊州。 孫權乃命肅曰:「汝昔保借荊州與劉備,今備遷延不還,等待何時?」肅曰:「文書上明白寫着,得了西川便還。 」權叱曰:「只說取西川,到今又不動兵,不等老了人!」肅曰:「某願往言之。 」遂乘船投荊州而來。 卻說玄德與孔明在荊州廣聚糧草,調練軍馬,遠近之士多歸之。 忽報魯肅到。 玄德問孔明曰:「子敬此來何意?」孔明曰:「昨者孫權表主公為荊州牧,此是懼曹操之計。 操封周瑜為南郡太守,此欲令我兩家自相吞併,他好於中取事也。 今魯肅此來,又是周瑜既受太守之職,要來索荊州之意。 」玄德曰:「何以答之?」孔明曰:「若肅提起荊州之事,主公便放聲大哭。 哭到悲切之處,亮自出來解勸。 」 計會已定,接魯肅入府,禮畢,敘坐。 肅曰:「今日皇叔做了東吳女婿,便是魯肅主人,如何敢坐?」玄德笑曰:「子敬與我舊交,何必太謙?」肅乃就坐。 茶罷,肅曰:「今奉吳侯鈞命,專為荊州一事而來。 皇叔已借住多時,未蒙見還。 今既兩家結親,當看親情面上,早早交付。 」玄德聞言,掩面大哭。 肅驚曰:「皇叔何故如此?」玄德哭聲不絶。 孔明從屏後出曰:「亮聽之久矣。 子敬知吾主人哭的緣故麼?」肅曰:「某實不知。 」孔明曰:「有何難見?當初我主人借荊州時,許下取得西川便還。 仔細想來,益州劉璋是我主人之弟,一般都是漢朝骨肉,若要興兵去取他城池時,恐被外人唾罵;若要不取,還了荊州,何處安身?若不還時,于尊舅面上又不好看。 事實兩難,因此淚出痛腸。 」孔明說罷,觸動玄德衷腸,真個捶胸頓足,放聲大哭。 魯肅勸曰:「皇叔且休煩惱,與孔明從長計議。 」孔明曰:「有煩子敬,回見吳侯,勿惜一言之勞,將此煩惱情節,懇告吳侯,再容幾時。 」肅曰:「倘吳侯不從,如之奈何?」孔明曰:「吳侯既以親妹聘嫁皇叔,安得不從乎?望子敬善言回覆。 」 第11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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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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