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穿著水手斗篷,我剛纔就說過,這個樣子和這個環境很相稱。 在我們這幾個人當中他是最無憂無慮的,這可謂是怪事,也許因為他已經過慣了這種倒霉與不幸的生活。 當然這並不表明他對自己漠不關心、麻木不仁,因為他告訴過我,他希望活着看到他培養起來的上流社會的人,在外國也算是出類拔萃的紳士。 在我看來,他天生不是個被動的人,也不是聽天由命的人;但是他不會注意到中途遇到的危險。 他的性格是危險來了,就面對危險;既然危險沒有到,也沒有必要先苦惱自己。 「親愛的孩子,」他對我說道,「今天我可以坐在我親愛的孩子身邊抽菸了。 這之前,我只能一天接一天地坐在四面牆之間,你要是能懂得我此時此刻的心情,你一定會羡慕我。 可是你不會懂的。 」 「我想我懂得自由的樂趣。 」我答道。 「噢,」他嚴肅地搖着頭說道,「不過,即使你懂,你也不會像我懂得那麼深刻。 你沒有被關過,沒有被鎖過,親愛的孩子,你怎麼能懂得與我一般深呢。 不過,我今後再不想走下賤的路了。 」 聽了他的話我忽然想到,他不至于再違背自己所說的話,危及自己的自由,甚至對自己的生命造成危險。 但是我又想到,也許他的自由是指具有危險性的自由吧,這才符合他個人的存在習慣,這和其他人們的理解不同。 我的這一想法不是異想天開,因為他抽了一會兒煙後說道: 「你明白嗎,親愛的孩子,我生活在那裡時,也就是生活在異國時,我的眼睛總是盯着這邊望;我在那裡發財成了富翁,卻又感到日子很平庸。 在那裡,誰都認識馬格韋契,馬格韋契來,馬格韋契去,誰也不管,誰也不來找麻煩。 而這裡的人對我就不會那麼放心了,親愛的孩子,至少可以這麼說,他們只要知道我在這裡,他們就不會那麼放心了。 」 「如果一切平安無事,」我說道,「只消幾個小時,你就又會得到完全的自由和完全的平安。 」 「唔,」他吸了一口長氣,答道,「但願如此。 」 「難道你不這樣想嗎?」 他把手伸到船外,伸進水中,然後微笑着,臉上出現了溫和的神采,像過去一樣,溫和地說道: 「唉,我想你說得也對,親愛的孩子。 但現在我們是如此的平安無事,如此的自由自在,而更加的平安無事和更加的自由自在會令我們困惑。 小船在河上蕩着多麼令人舒適,多麼令人愉快,也許正是這種情況才使我這樣想吧。 剛纔我一面抽菸一面思索,幾個小時之後究竟會怎麼樣,誰知道呢?你看,我用手可以把水捧起來,可是捧起水也看不到河底的情況。 你看我捧起水,水也會從我手指間流去,同樣我們也無法把握住時間。 」說著他舉起浸在水中的手。 「要不是看到你面孔上的表情,我還以為你失去信心了。 」我說道。 「我一點也沒有失去信心,親愛的孩子!看小船平靜地在河上行駛,浪花衝撞着船頭發出的聲音真好像和拜天唱的聖歌。 此外,說不定我年紀也大了些了。 」 他把煙斗放回到自己嘴裡,面部表情十分安詳。 他坐在那裡一副從容平和、心情滿足的姿態,彷彿我們已出了英國一樣。 他對我們提出的每一句勸告都很順從,好像他的內心一直惶恐不安,提心吊膽。 比如我們跑上岸去買幾瓶啤酒收在船上備用時,他也跨步出船想和我們一起去,我便向他暗示他還是留在船上安全,他便對我說:「親愛的孩子,是這樣嗎?」於是又安靜地坐了下來。 河上的空氣尚有寒意,而天氣卻十分明朗,陽光和煦,令人愉快。 潮水勢頭很猛,我們抓緊時機駕舟而下,雙槳擊水又穩又快地行駛于河上。 接着潮水的勢頭減弱,在不知不覺中岸邊的樹林和小山越來越少,而淤泥越來越多,水位也逐漸低了下去。 當小船駛出格里夫森時,我們仍然在順水而下。 因為我們所保護的人裹着一件斗篷,我們也便故意把船駛向那艘海關的船,和它僅隔一兩條船,這樣便易於抓住順水的機會趕路。 我們沿著兩條移民船船身而過,駛到一艘大型運輸船的船頭下面,輪船的前甲板上站着軍隊,他們都向下看著我們。 沒有一會兒,潮水的勢頭就下去了,停泊在那兒的船隻搖晃起來,接着便都掉轉船頭,乘水流的回潮之勢開始駛往蒲耳地區,於是成群的船隻像艦隊一樣迎頭而來,我們不得不駛往岸邊,傍岸而行。 一方面我們要避開潮水對我們的衝擊,另一方面還要十分仔細地不至于在淺水的地方和淤泥的岸邊擱淺。 第20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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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程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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