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人越來越多,沒有個完。 無疑,這也許是由於我的忌妒,只要看到有誰接近她,便認定是她的情人。 當然,即使除掉這類人,她的愛慕者還是多得難以計數。 我時常到雷溪夢去看望她,時常在倫敦城裡聽到她的事,時常陪着她和白朗德莉夫人一家在水上盪舟,去野餐,去消度節日,去看戲,去聽歌劇,去欣賞音樂會,去參加舞會,去一切可以娛樂的地方,結果我所能得到的卻全是不幸,和她相處時,我從來沒有一刻是幸福的。 一天二十四小時,我無時無刻不在幻想著,如果我能和她生活到白頭偕老該有多麼幸福。 在我和埃斯苔娜交往的一段時期中(我總覺得這段時期一定很長,從下文中可見端倪),她習慣性地在語氣中流露出一種情緒,即我們兩人之間的交往不是出於內心,而是出於被逼。 在其他一些時候,她的這種語氣,以及所有各種語氣會突然中斷,似乎對我動了憐惜之情。 有一個晚上,暮色正蒼茫降臨,在雷溪夢古宅的商邊,我們兩人分開而坐。 突然,她就那麼突然停止了那種語氣,說道:「皮普,皮普,你怎麼總是不接受我的勸告呢?」 「什麼勸告?」 「當心我。 」 「你是不是說要我當心不要被你弄得神魂顛倒,埃斯苔娜,是這樣嗎?」 「是又怎麼樣!你要不懂得我的心意,你簡直就是個睜眼瞎子。 」 我本來想說,愛情都是盲目的,可是卻把話停在了嘴邊,因為我始終受一種情緒的制約,覺得她本已知道她的婚姻大事由不了自己,只得讓郝維仙小姐擺佈,而我再這樣逼她是太不寬容了。 這一點也給我造成了不小的不幸。 我內心的擔憂是她天生那麼高傲,又知道一切情由,要是存心反抗,不僅對我深深不利,而且把我也變成了叛逆的理由。 「無論如何,」我說道,「現在我還沒有接到對我的什麼勸告,因為我到這裡來是你寫信讓我來的。 」 「你說的話倒是真的。 」埃斯苔娜說道,臉上露出的毫不關心的冷笑總是使我的心像要結成冰一樣。 她凝視着窗外的蒼茫暮色,一會兒後繼續說道: 「郝維仙小姐要我回沙提斯莊園看望她的日子又臨近了。 如果你願意,你得陪我回去,再陪我回來。 因為她不讓我單身一人旅行,又反對我帶女仆同行,因為她對這些人都十分反感,生怕她們竊竊私議。 你能不能陪我去呢?」 「埃斯苔娜,我真的能陪你去!」 「那麼就答應陪我了?你看就定在後天,行嗎?你從我錢袋中拿錢支付一切費用,這就是你陪我去的條件。 你聽懂了嗎?」 「理當服從。 」我答道。 這就是她要我陪她重返故里探望的一切準備,當然後來的幾次探望也是如此。 郝維仙小姐從來沒有給我寫過一封信,我甚至沒有見到過她的手跡。 第三天,我們到了沙提斯老屋,見到郝維仙小姐坐在當年的那間屋子中。 反正無需多說,沙提斯莊園的一切全是老樣子。 上一次我看到她們時,她就可怕地疼愛着埃斯苔娜,這次她對埃斯苔娜的愛更加可怕了。 我故意地一再使用可怕這個字眼,因為在她的目光中,和擁抱埃斯苔娜的那種架勢中,蓄含着一些可怕的現象。 她對埃斯苔娜的美貌,對她的言辭談吐,對她的形態手勢,都像幽靈一樣纏住不放。 她看著埃斯苔娜時,就會用她那乾癟的嘴咬着自己顫抖的手指,心中盤算着怎樣一口把這個親自栽培的美人吞下去。 她把目光從埃斯苔娜身上移到我身上。 這是搜尋的目光,一直透進我的心底,探察着我內心的傷口。 她一再問我:「皮普,她怎樣利用你的?她怎樣利用你的?」她不顧埃斯苔娜正坐在旁邊,用女巫式的緊張迫切口吻一再問着。 晚上,我們坐在火光閃動的火爐邊,她的樣子令人怕得毛骨悚然。 她把埃斯苔娜的手臂夾在自己的手臂下面,把她的手緊緊捏在自己的手中,然後便硬行要埃斯苔娜把她信中所提到過的那些事再如實說出來,諸如哪一個男人進了她的迷魂陣,他的身份地位如何等等。 郝維仙小姐對這批被迷住的男人名單津津樂道,那種專心會神的樣子只有受過嚴重創傷和失卻靈魂的人才會有。 她坐在那裡,用另一隻手撐住枴杖,而枴杖又被用來撐住她的下巴。 她那一對病態的明亮眼睛盯住我望的神情,簡直就像一個幽靈。 第14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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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程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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