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他表示了謝意之後便趕忙跑回來,一到家就看到喬已經鎖上了大門,離開了客廳,坐在廚房裡的火爐旁邊,兩隻手放在兩隻膝蓋上,出神地看著正在燃燒着的火紅的煤塊。 我便也坐在爐火之前,注視着煤塊,無言地坐了好一段時間。 我姐姐倚靠在有軟墊子的圈椅上,椅子放在火爐的一個角上,畢蒂也坐在爐前乾著針線活兒,她旁邊是喬,喬的旁邊是我,我正在我姐姐的對面。 我越是凝視着發出紅光的煤塊我就越不可能看喬一眼,沉默的時間拖得越長久也就越難以開口打破沉靜的局面。 終於,我實在忍不住了,說道:「喬,你已告訴畢蒂了嗎?」 「皮普,還沒有呢。 」喬仍然望着火爐,緊緊地抓住雙膝不放鬆,彷彿他得到了秘密情報,知道這兩個膝蓋企圖逃跑。 他說道:「皮普,還是你自己告訴她吧。 」 「喬,我想還是由你講更好。 」 於是喬說道:「皮普成了一個有錢的紳士了,願上帝保信他!」 畢蒂停下手中的針線活兒,看著我。 喬抱著兩個膝蓋也望着我。 我也望着他們兩個人。 隔了片刻,他們兩人便衷心地向我道賀。 我感到在他們兩人的祝賀中有那麼一點傷心,這使我有些不愉快。 我利用這個時機讓畢蒂知道,也是通過畢蒂讓喬知道,因為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也就該嚴格遵守義務,不能打探消息,揣測我的恩人是誰,也不能議論他的長短。 我告訴他們,要耐心等待,一旦時機成熟,真情便自然會顯露出來,因而目前什麼都得守口如瓶、秘而不宜。 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有一位不知姓名的神秘恩主將可能給我一筆遺產。 畢蒂一面重新拿起活兒做起來,一面對著火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並且表示她會特別提防的。 喬依然抓着雙膝不放,說:「噯,噯,皮普,我也會特別提防的。 」接着他們又祝賀我,又一再表明他們可真沒有想到,我居然真的成為上流社會的人了,不過這話我一點都不喜歡聽。 畢蒂花了很大功夫,作了許多努力,才讓我姐姐瞭解了一些關於我的情況。 不過,根據我的看法,畢蒂完全是白費力氣。 我姐姐笑着,不斷地點着頭。 畢蒂說一聲「皮普」,她就回應一聲「皮普」,畢蒂又說一聲「財產」,她又回應一聲「財產」。 我總在懷疑,這就像竟選時的叫喊一樣,大家這樣講,我也這樣講,並無多大意義。 說實話,我根本無法用文字描繪出她那內在的、令人無法瞭解的心態圖。 如果不是我個人的親身體驗,我是絶不會相信的,然而事實如此,喬和畢蒂又有說有笑輕鬆自如了,只留得我心中鬱鬱寡歡。 自然,對我的幸運我不會感到不滿,如果說有什麼不滿只是不滿自己而已,儘管我也不瞭解對自己不滿的真正原因。 不管怎樣,我坐在那裡,把胳膊肘擱在膝蓋頭上,用手撐着面孔,凝望着爐火,而他們正談論着我的離家,談論着我走了他們該怎麼辦,還有其他的什麼等等。 只要他們有一個人看著我(因為他們時常瞅着我,特別是畢蒂),雖然神情顯得那麼愉快,我還是感到受到了侮辱,好像他們不信任我似的。 其實老天都知道,他們無論在言語上或是在動作上都沒有表現出這個意思。 每遇這種時候,我便會站起來走到門外四處閒望。 因為廚房的門一打開便可以看到遠處的夜景,在夏天的夜晚為了給室內通風,門總是開着的。 那天,我抬頭仰視着天空的繁星,感到這些星星都是些可憐的星星,下賤的星星,因為這些星星所照射的不過是我曾生活其間的鄉村野景。 我們坐下來吃着麵包乳酪飲着啤酒當晚餐時,我說道:「從今天星期六晚上算起,再有五天就是動身的前一天了,五天一轉眼就會過去的。 」 「日子過得很快,皮普,」喬邊飲酒邊說話,聲音聽起來瓮瓮的,「五天一轉眼就會過去的。 」 「過起來真快得不得了。 」畢蒂說道。 「喬,我在想,星期日我要到鎮上去訂做新衣服。 我準備告訴裁縫做好後放在那裡等我自己去穿,要麼就讓他們送到彭波契克先生家裡。 我想要是回來穿,這裡的人們都會瞪着大眼瞅着我,那可真讓人討厭。 」 「皮普,胡卜先生和夫人說不定想看一下你這位新紳士的派頭呢。 」喬說著,把麵包連同乳酪一起放在他的左手掌中用心地切着,同時看了一眼我那還未嘗過的晚餐,彷彿回憶起當年我們總是比賽誰吃得快的情形。 「還有沃甫賽也想瞧瞧你,三個快樂的船伕酒店會把這當作大喜事呢。 」 「喬,我就是不希望他們這樣做。 他們會小題大作,什麼粗俗的下賤事都幹得出,那我可不能忍受。 」 第7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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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程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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