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馬上閉你這張嘴,別提這份財產!」 讓叫道: 「可是妒忌打你全身望外冒。 它發作的時候,你對我的父親、母親以及我一句話一個字也不說。 你裝成藐視我,因為你妒忌我!你到處給人找岔,因為你妒忌,現在我富了,你忍不住了,變得惡毒了,你折磨我們的母親,好像這是她的錯!……」 皮埃爾一直退到了壁爐旁邊,半張着嘴,瞪大了眼,苦忍着一股能叫人犯法的瘋狂怒火。 他喘着氣,用更低的聲音反覆說: 「閉嘴!快閉嘴!」 「不!好久我就想對你說清我整個兒的想法;你現在給了我機會,這算活該。 我愛一個女人!你知道,而你當着我的面嘲笑她,你把我逼到了頭。 這算你活該。 我真想砸碎你的毒牙,我!我要強制你尊重我。 」 「尊重你,你?」 「是的,我!」 「尊重你……你……這個為你的貪婪把我們全玷污了的人!」 「你說?再說一遍……再說?……」 「我說的是被認為這個人的兒子時,就不該去接受另一個人的財產。 」 讓站着不動,沒有聽懂,在他預感到的暗示前面獃住了: 「什麼?你說……重新說說?」 「我說人們全在嘰嘰咕咕,全在傳播說你是給你留下遺產的人的兒子。 聽著,一個光明男子漢不會接受損害他母親名譽的錢!」 「皮埃爾……皮埃爾……皮埃爾……你想過你說的話嗎?……你……是你……你……在張揚這種侮辱的是你嗎?」 「是的……我……是我。 敢情你一點沒有看出這個月以來我為此痛苦得要命,為此我夜夜失眠;白天像頭野獸似地躲藏起來,以致我都不曉得我說的是什麼,干的是什麼,我痛苦到了弄不清我會變成什麼樣子,痛苦羞辱到了頭腦不清,因為我開始時是猜到了而現在是明白了。 」 「皮埃爾……你別說了……媽媽就在旁邊房間裡!想想要是她聽見了我們……她聽見了我們……」 可是他得把心掏出來!於是他全都說了,他的懷疑,他的推理,他的鬥爭、他的肯定,還有像片重又失蹤的故事。 他用簡短、斷續、几乎不連貫的,一些神思恍惚的語言說。 他像是忘記了讓和在鄰室的母親。 他像是在對著空氣說話,因為他得說出來,因為他曾太痛苦、太壓抑,得重新愈合他的傷口。 這痛苦像一個瘤子一樣變大了,這腫瘤剛纔破裂了,玷污了所有的人。 於是他開始像他常做的那樣走來走去,眼朝着前面手舞足蹈,處在絶望的狂亂裡,一邊在嗓子裡抽抽噎噎回憶對他自己的憎恨。 他像是在訴說、坦白他的苦難和他親人的苦難,像是向着看不見的聾啞的大氣發泄他的痛苦,任他的語言流走。 昏亂了的讓,几乎被他哥哥盲目的激動一下子征服了,他正背靠着後面的門,他猜想他們的母親在聽他們的話。 她不可能已經走了,因為先得穿過客廳。 她根本沒有回來過;這是因為她不敢。 皮埃爾忽然頓腳叫道: 「真是,我說了這些,真是個豬玀!」 於是他光着頭從樓梯間裡逃似地走了。 馬路上大門呯呯嘭嘭的聲音將讓從深沉麻痹裡驚醒。 又過了漫長得像幾小時的剎那,他的心靈處在麻木得和白痴一樣的空白狀態裡。 他感到雖然他應該立刻想好、行動起來,可是他仍獃着,甚至不願理解、明白、回憶,因為他害怕、軟弱、懦怯。 他是屬於那種慢性子的種族,總是把事情推到昨天,而且當他該當立馬作出決定時,他仍舊出於本性設法拖點時間。 可是在皮埃爾的大喊大罵以後,現在包圍着他的是深沉的靜寂;這些牆、傢具的闃然無聲還有那六支蠟燭和那兩盞燈的熾熱的光都使他害怕,甚至想立刻逃走。 於是他振作思路,鼓起勇氣,試着思考起來。 他一輩子也沒有碰過難題。 他屬於隨大流的人。 為了免得受處分,他對班上功課十分小心,因為他的日子過得太太平平,他按正規結束了他的法律課程。 世界上的萬事對他都是自然而然的,沒有旁騖來激發他的關注。 他天性循規蹈矩、謹慎平和,心地裡沒有一點兒城府;於是面對著這場災難,束手無策,就像個從來不會游泳的人掉進了水裡。 他先想試試懷疑,是不是他的哥哥出於妒恨說了謊話? 然而假使不是失望得走投無路,他又怎能夠慘到對自己的母親說出這種話來?加之在讓的耳朵裡、視覺裡,乃至肌膚深處仍然記得皮埃爾的語調和姿勢裡的某些話、某些痛苦的呼叫;它們悲痛得叫人抗禦不了,無法置疑,只有肯定。 第3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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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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