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我們的工作就像這些娃娃們干的活。 」接着他又思量,在生活中最聰明的事是不是生兩三個這種沒用的小人兒,關心好奇地看著他們長大。 這時在他心裡掠過了結婚的想法。 到了不再孤單的時候,也就不會這樣迷惘。 至少在心緒不寧、猶豫不定的時候會聽到有人在身邊活動;當痛苦的時候,能對一個女人說聲「你」也是不錯的。 他想起女人來了。 他對她們認識得很少,在拉丁區時只有過十四五個關係,到月金吃完的時候就斷了,到下個月時再連上或者換一個。 然而應當找得到很好的、很溫柔體貼的女人。 母親不就是父親家裡的理智和歡樂嗎?真希望能認識一個女人,一個真正的女人! 他立刻站起來決心到羅塞米伊太太那兒作一次小小的訪問。 接着他又坐了下來,她並不招他喜歡,這娘兒!為什麼?她庸俗低級的見解太多;而且看起來她不是比較看中讓嗎?他自己並沒有清晰體會到,他對這個寡婦智慧的低估,很大部分是由於她看中的是弟弟;因為即使說他愛弟弟,但他也難於使自己不認為弟弟有點兒平庸,而且以為自己是高超的。 然而,他絲毫沒有打算在這兒一直坐到晚上,於是又像昨夜黃昏那樣,他煩躁地問自己:「我要幹什麼呢?」 現在他心裡感到需要同情,要人擁抱。 要人安慰什麼呢?他說不出來,但是他處在一種軟弱厭倦的時刻,這時我們的心迫切需要一個女人在眼前,一個女人的慰撫,一隻手的觸摸,一件裙袍的拂拭,一道藍色或者黑色的溫和目光一瞥。 於是他想起了曾領他去她家,後來還曾不時見過的一個餐廳的小女傭。 他重新站起來,想到這個女孩子那兒去,喝上一杯啤酒。 他對她說什麼呢?她又會對他說什麼呢?很可能,什麼也不說。 那又有什麼關係?他會握上她的手幾秒鐘?她像是對他有些興趣。 他為什麼不更多去看看她呢? 他發現在那個差不多空的餐廳裡,她坐在一張椅子上打瞌睡。 三個喝酒的人將胳膊擱在桌子上抽菸,會計在讀一本小說,老闆穿著長袖襯衫在軟墊上睡着了。 一看見他,這姑娘趕快站起來走到他跟前: 「日安,您怎樣?」 「不壞,你呢?」 「我呀,很好。 您怎麼不常來了?」 「是的,我不得空,你知道我是個醫生。 」 「瞧,您沒有對我說過。 我上個星期不舒服,要是我知道,我會去找您看病。 您要什麼?」 「來杯啤酒,你呢?」 「我呀,我也來一杯,既然你給我付帳。 」 於是她接着就用「你」稱呼他,好像請這點飲料就有了允諾諾的默示。 這樣,他們對面坐著聊起來了。 她不時用那種賣笑姑娘不值錢的親昵握住他的手,用那雙動人的眼睛看著他,對他說: 「你為什麼不多來?我很喜歡你,親愛的。 」 可是他已經開始厭膩她了。 看她笨、低級,感到是粗俗人。 他想女人們該當在我們夢中出現或者在一種豪華的光環中出現,使她們的庸俗變得有詩意。 她問他說: 「有天早晨,你和一個大鬍子的漂亮金髮男人走過去,那是你的兄弟嗎?」 「是的,是我的兄弟。 」 「他可真是個特別漂亮的漢子。 」 「你這樣看嗎?」 「是的,而且他有一副容易相處的神氣。 」 是什麼奇怪的慾望使他對這個飯店的女傭說起讓的遺產繼承?為什麼,當他在孤獨的時候拋得遠遠的,怕引起他心裡煩惱的念頭,這刻卻來到了唇邊;而且他為什麼讓它往外流,像是他重新需要在什麼人前面吐出充滿了他心裡的苦水? 他一邊將兩條腿叉起來,一邊說; 「他真是交上了好運,我這個弟弟則繼承了兩萬法郎的年金。 」 她睜圓了藍色眼睛貪婪地問道: 「喲!是誰留給了他這筆錢,他的祖母還是姑媽?」 「不,我雙親的一個老朋友。 」 「就是個朋友?不可能!而且他什麼也沒有給你,你?」 「不。 我跟他很不熟。 」 她想了一會兒,後來,在嘴唇上浮起了一種古怪的微笑。 「嘿!你的弟弟真運氣,有這樣一類的朋友!真的,難怪他這樣不像你!」 他真不太清楚為什麼想扇她一個嘴巴,他繃緊了嘴皮子問她: 「你對這有什麼想頭?」 她裝出一副傻乎乎的天真神氣說: 「我,沒有什麼。 我意思說他比你運氣好。 」 他在桌上扔了二十個銅元走了。 他現在反覆衡量這句話:「難怪他這樣不像你。 」 第1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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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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