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巴黎的醫院裡認識馬露斯科老爹的。 這是一個老波蘭人,據說是政治避難者,在那邊有過駭人聽聞的經歷。 經過重新考試,他在法國執行他的藥劑師行業。 他過去的歷史沒有人知道;在住院和不住院的實習醫中間流傳過一些他生活的傳奇,後來還傳到了外面,說他是令人喪膽的造反者、虛無主義者、弒君者、不惜頭顱的愛國者、倖免于死者等等。 這聲譽曾引起皮埃爾·羅朗強烈的冒險幻想,於是他成了這個老波蘭人的朋友。 然而從來沒有從他那兒得知有關他過去生活的任何認可。 靠着這個年輕醫生,這個老人到勒·阿夫佛爾來開業,他估計這個新醫生會給他召來好顧客。 在等待的時候,他窮困地住在他簡陋的藥房裡,將藥賣給小市民和他這個區裡的工人。 皮埃爾常在飯後去看他,和他聊上一個小時,因為他喜歡馬露斯科寧靜的面貌和不多說話。 他認為長久不說話是深沉的表現。 一盞小煤氣燈點在放著許多瓶子的櫃檯上,為了省錢,櫥窗裡都沒有燈。 在櫃檯後面,一個禿頭老人坐在一張椅子裡,一條腿順着擱在另一條腿上,一個大鷹嘴鼻子順着禿了的前額彎下來,把他弄成了一副鸚鵡似的發愁神氣。 他下巴擱在胸口上,睡得很熟。 門鈴一響,藥劑師醒了站起來,認出是醫生,兩手張開走到了他前面。 他黑色的禮服被酸和蜜汁弄上了許多虎皮條紋,對他的矮小身材顯得太大,樣子像件舊袍子。 這人說起話來帶著濃重的波蘭口音,使他細弱的聲音有些童腔童調,「斯」的音發不准,還帶著剛學發音的小人兒調子。 皮埃爾坐下來,馬露斯科問道: 「有什麼新消息,我親愛的醫生?」 「沒有,到處都是老一套。 」 「今晚上,您的神氣不高興。 」 「我常是不高興的。 」 「得啦,得啦,該把它甩了。 您要杯酒嗎?」 「是的,我很想要。 」 「那好,我給您去調一種新的。 最近兩個月,我一直想從醋慄裡提煉點什麼出來,到現在人們還只用它做糖漿……嗨!我發現了……發現了……一種好酒,很好,很好。 」 他高高興興走到一個柜子前,打開後,挑了一個瓶子拿出來,用短促的動作搖晃了一陣。 他從來不作大動作,從不將胳膊全伸直,從不用腿邁大步,從不做一個完整明確的動作。 他勾畫那些意見、預示它們、給點梗概,可是不明確表述。 他一生中最關心的像是配製糖漿和酒。 他常說:「靠了一種好糖漿或者好酒,就能發財。 」 他曾發明過上百種糖品的制配方法,但一項也沒有推銷出去。 皮埃爾承認馬露斯科讓他想起了馬辣①。 ①J.P.Marat(1743-1793),法國有名的國民公會議員。 曾以不法手段騙得藥劑師證書,後參加革命,編撰《人民之友》,為九月大屠殺之鼓動人,以思想活躍,手法多變著稱,被刺死。 他拿了兩小杯液體到店後間裡,放在配藥的台板上,而後這兩個人舉起杯子,對著煤氣燈看液體的顏色。 「漂亮的紅寶石色!」皮埃爾大聲說。 「可不是嗎!」 那個波蘭人搖着鸚鵡腦袋像是高興極了。 這位醫生想了想,嘗嘗,品品,想了想,又嘗了嘗,又想了想而後發表意見: 「太好了,太好了,而且味道與眾不同,是個發明,親愛的。 」 「哈!真的,我很高興。 」 於是馬露斯科為這種新酒命名徵求意見。 他想叫它「醋慄露」,或者就叫「精醋慄」,或者「醋慄澄」,再不就叫「醋慄精」。 皮埃爾對這些名字一個也不讚成。 這時老人有了一個主意: 「您剛纔說的很好,很好,叫它『漂亮的紅寶石』。 」 醫生仍舊不同意,雖然這是他找到的,於是他建議乾脆叫「小酷慄」,馬露斯科表示這真妙。 後來他就不響了,在唯一的煤氣燈下坐了幾分鐘,一語不發。 最後皮埃爾忍不住了: 「你瞧,今天晚上我們碰到了一件怪事。 我父親的一個朋友,臨終時將他的產業給了我弟弟。 」 起初藥劑師好像沒有聽懂,可是想了想之後,他指望醫生能嗣承一半。 當這事說清楚了以後,他像是吃驚而且生氣了;而且為了表示他對看到他的年輕朋友吃虧氣憤不平,他重複了幾次: 「這不會有好影響。 」 皮埃爾又重新神經緊張起來,想明白馬露斯科這句話的意思: 「為什麼不會有好效果?兄弟繼承家裡一個朋友的財產能有什麼不好效果?」 可是這個慎重的老頭兒不作深入解釋。 「在這種情況下,得給兩兄弟平等;我告訴你這不會有好影響。 」 第1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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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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