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隻斑斕虎,對面撞見,他看見伯欽,急回頭就步。 這太保霹靂一聲,咄道:「那業畜!那裡走!」那虎見趕得急,轉身輪爪撲來。 這太保三股叉舉手迎敵,唬得個三藏軟癱在草地。 這和尚自出娘肚皮,那曾見這樣凶險的勾當?太保與那虎在那山坡下,人虎相持,果是一場好鬥。 但見:怒氣紛紛,狂風滾滾。 怒氣紛紛,太保衝冠多膂力;狂風滾滾,斑彪逞勢噴紅塵。 那一個張牙舞爪,這一個轉步回身。 三股叉擎天幌日,千花尾擾霧飛雲。 這一個當胸亂刺,那一個劈面來吞。 閃過的再生人道,撞着的定見閻君。 只聽得那斑彪哮吼,太保聲哏。 斑彪哮吼,振裂山川驚鳥獸;太保聲哏,喝開天府現星辰。 那一個金睛怒出,這一個壯膽生嗔。 可愛鎮山劉太保,堪誇據地獸之君。 人虎貪生爭勝負,些兒有慢喪三魂。 他兩個鬥了有一個時辰,只見那虎爪慢腰松,被太保舉叉平胸刺倒,可憐呵,鋼叉尖穿透心肝,霎時間血流滿地。 揪著耳朵,拖上路來,好男子!氣不連喘,面不改色,對三藏道:「造化!造化!這只山貓,彀長老食用幾日。 」 三藏誇讚不盡,道:「太保真山神也!」伯欽道:「有何本事,敢勞過獎?這個是長老的洪福。 去來!趕早兒剝了皮,煮些肉,管待你也。 」他一隻手執着叉,一隻手拖着虎,在前引路。 三藏牽着馬,隨後而行,迤逶行過山坡,忽見一座山莊。 那門前真個是:參天古樹,漫路荒藤。 萬壑風塵冷,千崖氣象奇。 一徑野花香襲體,數竿幽竹綠依依。 草門樓,籬笆院,堪描堪畫;石板橋,白土壁,真樂真稀。 秋容蕭索,爽氣孤高。 道旁黃葉落,嶺上白雲飄。 疏林內山禽聒聒,莊門外細犬嘹嘹。 伯欽到了門首,將死虎擲下,叫:「小的們何在?」只見走出三四個家僮,都是怪形惡相之類,上前拖拖拉拉,把只虎扛將進去。 伯欽吩咐教:「趕早剝了皮,安排將來待客。 」復回頭迎接三藏進內。 彼此相見,三藏又拜謝伯欽厚恩憐憫救命,伯欽道:「同鄉之人,何勞致謝。 」坐定茶罷,有一老嫗,領着一個媳婦,對三藏進禮。 伯欽道:「此是家母、山妻。 」三藏道:「請令堂上坐,貧僧奉拜。 」老嫗道:「長老遠客,各請自珍,不勞拜罷。 」伯欽道:「母親呵,他是唐王駕下差往西天見佛求經者。 適間在嶺頭上遇著孩兒,孩兒念一國之人,請他來家歇馬,明日送他上路。 」老嫗聞言,十分歡喜道:「好!好!好!就是請他,不得這般,恰好明日你父親周忌,就浼長老做些好事,念卷經文,到後日送他去罷。 」這劉伯欽,雖是一個殺虎手,鎮山的太保,他卻有些孝順之心,聞得母言,就要安排香紙,留住三藏。 說話間,不覺的天色將晚。 小的們排開桌凳,拿幾盤爛熟虎肉,熱騰騰的放在上面。 伯欽請三藏權用,再另辦飯。 三藏合掌當胸道:「善哉!貧僧不瞞太保說,自出娘胎,就做和尚,更不曉得吃葷。 」伯欽聞得此說,沉吟了半晌道:「長老,寒家歷代以來,不曉得吃素。 就是有些竹筍,采些木耳,尋些乾菜,做些豆腐,也都是獐鹿虎豹的油煎,卻無甚素處。 有兩眼鍋灶,也都是油膩透了,這等奈何?反是我請長老的不是。 」三藏道:「太保不必多心,請自受用。 我貧僧就是三五日不吃飯,也可忍餓,只是不敢破了齋戒。 」伯欽道:「倘或餓死,卻如之何?」三藏道: 「感得太保天恩,搭救出虎狼叢裡,就是餓死,也強如喂虎。 」伯欽的母親聞說,叫道:「孩兒不要與長老閒講,我自有素物,可以管待。 」伯欽道:「素物何來?」母親道:「你莫管我,我自有素的。 」叫媳婦將小鍋取下,着火燒了油膩,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卻仍安在灶上。 先燒半鍋滾水別用,卻又將些山地榆葉子,着水煎作茶湯,然後將些黃粱粟米,煮起飯來,又把些乾菜煮熟,盛了兩碗,拿出來鋪在桌上。 老母對著三藏道:「長老請齋,這是老身與兒婦,親自動手整理的些極潔極淨的茶飯。 」三藏下來謝了,方纔上坐。 那伯欽另設一處,鋪排些沒鹽沒醬的老虎肉、香獐肉、蟒蛇肉、狐狸肉、兔肉,點剁鹿肉乾巴,滿盤滿碗的,陪着三藏吃齋。 方坐下,心欲舉著,只見三藏合掌誦經,唬得個伯欽不敢動著,急起身立在旁邊。 三藏念不數句,卻教「請齋」。 伯欽道:「你是個念短頭經的和尚?」三藏道:「此非是經,乃是一卷揭齋之咒。 」伯欽道:「你們出家人,偏有許多計較,吃飯便也唸誦唸誦。 」 第5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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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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