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混賬的克利斯朵夫不好,我早告訴他擺桌子,他到哪兒去了?不用急,太太;那份牛奶倒在高老頭的咖啡裡吧。 讓我沖些水,他不會發覺的。 他對什麼都不在意,連吃什麼都不知道。 」 「他上哪兒去了,這怪物?」伏蓋太太擺着盤子,問。 「誰知道?大概在跟魔鬼打交道吧。 」 「我睡得太多了,」優蓋太太說。 「可是太太,你新鮮得象一朵玫瑰……」 ①當時中飯比現在吃得早,大概在十一點左右(見皮爾南著:《一八三零年代法國的日常生活》),但優蓋公寓的習慣,中飯比一般更早。 ②所謂小錢是法國的一種舊銅幣,價值等於一個銅于(Sou)的四分之一。 這時門鈴一響,伏脫冷大聲唱着,走進客廳: 我久已走遍了世界, 人家到處看見我呀…… 「哦!哦!你早,伏蓋媽媽,」他招呼了房東,又親熱的擁抱她。 「喂,放手呀。 」 「幹麼不說放肆呀!」他回答。 “說啊,說我放肆啊!哦,哦,我來幫你擺桌子。 你看我多好!…… 勾搭褐髮和金髮的姑娘, 愛一陣呀嘆一聲…… 「我才看見一樁怪事……,全是偶然……」 寡婦道:「什麼事?」 「高老頭八點半在太子街,拿了一套鍍金餐具,走進一家收買舊食器舊肩章的銀匠鋪,賣了一筆好價錢。 虧他不吃這行飯的人,絞出來的條子倒很象樣呢。 」 「真的?」 「當然真的。 我有個夥計出遠門,送他上了郵車回來,我看到高老頭,就想瞧瞧是怎麼回事。 他回到本區格萊街上,走進放印子錢的高勃薩克家;你知道高勃薩克是個了不起的壞蛋,會把他老子的背脊樑雕成骰子的傢伙!真是個猶太人,阿披伯人,希臘人,波希米人,哼,你休想搶到他的錢,他把洋錢都存在銀行裡。 」 “那麼高老頭去幹什麼?’, 「幹什麼?吃盡當光!」伏脫冷回答。 「這糊塗蟲不借傾家蕩產去愛那些婊子……」 「他來了!」西爾維叫着。 「克利斯朵夫,你上來,」高老頭招呼傭人。 克利斯朵夫跟着高老頭上樓,一忽兒下來了。 「你上哪兒去?」伏蓋太太問。 「替高里奧先生跑一趟。 」 ’ 「什麼東西呀?」伏脫冷說著,從克利斯朵夫手中搶過r個信封,念道:送阿娜斯大齊·特·雷斯多伯爵夫人。 他把信還給克利斯朵夫,問:「送哪兒呢?」 「海爾特街。 他吩咐一定要面交伯爵夫人。 」 「裡面是什麼東西?」伏脫冷把信照着亮處說,「鈔票?不是的。 」他把信封拆開一點:——「哦,是一張債務清訖的借票。 嘿!這老妖精倒有義氣!」他伸出大手摸了摸克利斯朵夫的頭髮,把他的身體象骰子般骨碌碌的轉了幾下,「去吧,壞東西,你又好掙幾個酒錢了。 」 刀叉杯盤已經擺好。 西爾維正在煮牛奶。 伏蓋太太生着火爐,伏脫冷在旁幫忙,嘴裡哼着: 我久已定遍了世界, 人家到處看見我呀…… 一切準備停當,古的太太和泰伊番小姐回來了。 「這麼早到哪兒去啦,漂亮的太太?」伏蓋太太問。 「我們在聖·丹蒂安教堂祈禱。 今兒不是要去泰伊番先生家嗎?可憐的孩子渾身哆嗦,象一張樹葉,」古的太太說著坐在火爐前面,鞍子擱在火門口冒起煙來。 「來烤火吧,維多莉,」伏蓋太太說。 「小姐,」伏脫冷端了一把椅子給她,「求上帝使你父親回心轉意固然不錯,可是不夠。 還得有個朋友去教這個醜巴怪把頭腦醒醒。 聽說這蠻子手頭有三百萬,偏偏不肯給你一分陪嫁。 這年月,一個美人兒是少不得陪嫁的。 」 「可憐的孩子,」伏蓋太太介面道,「你那魔王老子不怕報應嗎?」 一聽這幾句,維多莉眼睛濕了;優蓋太太看見古的太太對她擺擺手,就不出聲了。 軍需官的寡婦接著說:「只要我能見到他的面,和他說話,把他妻子的遺書交給他,也就罷了。 我從來不敢冒險從郵局寄去;他認得我的筆跡……」 「哦!那些無辜的女人,遭着災殃,受着欺侮,」伏脫冷這麼嚷着,忽然停下,說:「你現在就是落到這個田地!過幾天讓我來管這筆賬,包你稱心滿意。 」 「哦!先生,」維多莉一邊說,一邊對伏脫冷又畏怯又熱烈的望了一眼,伏脫冷卻毫不動心。 「倘若你有方法見到家父,請你告訴他,說我把父親的慈愛和母親的名譽,看得比世界上所有的財寶都貴重。 如果你能把他的鐵石心腸勸轉一些,我要在上帝面前為你祈禱,我一定感激不盡……」 「我久已走遍了世界……」伏脫冷用諷刺的口吻唱着。 第1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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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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