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受感動:她這番話表面洋溢着熾熱的感情,內裡卻隱藏着深刻的政治見解,而這兩者的結合,給女人增添了極大的魅力;她們善於給極其鋒利的論理抹上感情色彩。 第一次看到阿諛逢迎的作用,我心裡會湧現什麼想法,看來亨利埃特早有預料,因而她渴望替伯爵的行為辯解。 德·莫爾索先生罩着本人歷史的光環,在自家的小古堡裡稱王,他的形象在我眼裡曾一度相當高大;可是,在公爵夫人面前,他特意表明身份的差異,露出一副卑躬屈節的模樣,我見了着實感到驚奇。 奴隷也有虛榮心,只願聽命于最大的專制者。 看到主宰我的整個愛情、令我顫抖的人如此卑下,我就有蒙受恥辱之感。 將心比心我才理解,心靈高尚的女子同卑瑣的男人一起生活,每天要把他的懦弱行為埋在心底,該是多麼痛苦啊。 禮儀是一道防線,既保護大人物,也保護小人物,雙方可以隔壘相望。 我因為年少,對公爵夫人自然畢恭畢敬;不過,她在別人眼中是公爵夫人,在我眼中卻是亨利埃特的母親,我對她的恭謹又有虔敬的成分。 我與伯爵夫人走進弗拉佩斯勒堡的正院,同其他人會齊。 德·莫爾索伯爵非常熱心地把我引薦給公爵夫人。 德·勒農庫夫人冷淡而矜持地打量我,她有五十六歲,保養得很好,一副貴婦派頭。 一雙眼珠呈森冷的藍色,眼角有細紋,臉龐瘦削,形同苦行之人,腰身修長挺拔,皮膚是淡黃褐色的,傳到女兒身上卻光澤耀目。 我一看便知,她是我母親類型的冷心腸的人。 如同礦物學家辨認瑞典鐵礦石那樣迅速。 她還像舊朝廷那樣講話,把ait音發成oit音,「冷」字不說froid,而說frait,「腳伕」不說porteurs,而說porteux。 我在她面前不卑不亢,舉止十分合度;伯爵夫人非常滿意,在去晚禱的路上對我耳語道:「您的表現無懈可擊!」 伯爵走過來,抓住我的手,對我說:「我們倆沒有反目吧,費利克斯?我是您的老夥伴了,言語有衝撞之處,還望海涵。 看來我們要在這裡用晚餐,等到星期四,公爵夫人臨行的前一天,我們就回請你們。 我還有些事務,得到圖爾去了結,您不要冷落了葫蘆鐘堡。 我岳母不簡單,我勸您多同她接近。 將來,她的沙龍會給整個聖日耳曼區定調子。 她在上流社會根底很深,學識淵博,歐洲大小世族的徽章,她都瞭如指掌。 」 伯爵現在萬事如意,處境一新,也許還有他的家庭天使言傳身教的作用,他的態度顯得非常自然得體,既不盛氣凌人,也沒有炙手可熱的那種禮貌。 公爵夫人沒有保護人的架勢。 德·謝塞爾夫婦接受了星期四去吃飯的邀請,並感謝他們的盛情。 公爵夫人對我有了好感,她打量我時的眼神表明,她女兒向她提過我這個人。 晚禱回來,她問起我的家庭,問我做外交官的那個旺德奈斯是不是我的親戚。 我答道:「他是我兄長。 」於是,她親熱的程度達到了五分,告訴我說,我的老姑奶奶,德·利斯托邁爾侯爵夫人,就是葛朗利厄家族的人。 她對我很客氣,就像德·莫爾索伯爵初次見到我時那樣。 她收起了目無下塵的眼神;世間的王公國戚都會拿那種眼光瞧人,使您估量出他們與您之間有多大距離。 我對自己的家族几乎一無所知。 公爵夫人還告訴我,一個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祖叔,一個老神甫,當了樞密院大臣,我的兄長也晉級了;最後還告訴我,根據憲章①的一個條款,我父親恢復了德·旺德奈斯侯爵的稱號;我還不知道頒佈憲章一事。 ①指法國國王路易十八于1814年頒佈的憲章,其中第對條規定:「舊貴族恢復爵稱。 」 「我只是葫蘆鐘堡的農奴。 」我低聲對伯爵夫人說。 第4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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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谷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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