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像火燒一樣地乾渴。 他的頭腦灼熱,但是他的四肢寒冷。 他取出打獵用的水壺,但是壺裡已經空了,因為他一賭氣爬上山的時候,忘記把水灌滿。 他一生沒有病過,但是他現在卻有生病的感覺了。 他非常疲累,很想躺下來睡一覺,但是處處都是水。 他想鼓起精神來,但是一切東西都在他眼前奇形怪狀地顫動,這時他忽然看見他在這一帶從來沒有看見過的東西——一個靠着石崖新近搭起來的小茅屋。 屋門口站着一個年輕的女子。 他起初以為她就是他跳舞時吻過的那個塾師的女兒安妮特,但是她不是安妮特。 他相信他以前看見過她——可能就是那天晚上他參加因特爾拉根的射擊比賽後回家時,在格林達瓦爾得見過的。 「你是什麼地方的人?」他問。 「我就住在這兒呀!」她說。 「我在這兒看羊!」 「羊!羊在什麼地方吃草呢?這兒只有雪和石頭呀!」 「你知道的東西倒是不少!」她說,同時大笑起來。 「在我們後面更低一點的地方有一個很好的牧場。 我的羊兒就在那裡!我才會看羊呢。 我從來沒有丟過一隻。 我的東西永遠就是我的。 」 「你的膽子真大!」洛狄說。 「你的膽子可也不小呀!」她回答說。 「請給我一點奶喝好不好——假如你有的話。 我現在渴得難受!」 「我有比牛奶還好的東西,」她說。 「你可以喝一點!昨天有幾個旅客帶著嚮導住在這裡,他們留下半瓶酒沒有帶走。 這種酒恐怕你從來沒有嘗過。 他們不會再回來取的,我也不會喝酒。 你拿去喝吧!」 於是她就把酒取出來,倒在一個木杯裡,遞給洛狄。 「真是好酒!」他說。 「我從來沒有喝過這樣使人溫暖的烈酒!」 他的眼睛射出光彩。 他全身有一種活潑愉快的感覺,好像他現在再也沒有什麼憂愁和煩惱似的。 他充滿了一種活躍的新的生命力。 「她一定是塾師的女兒安妮特!」他大聲說。 「給我一個吻吧!」 「那麼請你把你手上的這個漂亮的戒指給我吧!」 「我的訂婚戒指?」 「是的,就是這個戒指。 」女子說。 於是她又倒了滿滿一杯酒。 她把這酒托到他的嘴唇邊。 他喝了。 愉快的感覺似乎流進他的血管。 他似乎覺得整個世界是屬於他的;他為什麼要使自己苦惱呢?一切東西都是為了我們的快樂和享受而存在的呀。 生命的河流就是幸福的河流。 讓它把你托起,讓它把你帶走——這就是幸福。 他望着這個年輕的姑娘。 她是安妮特,同時也不是安妮特;但是她更不像他在格林達瓦爾得附近見到過的那個所謂「鬼怪」。 這個山中姑娘新鮮得像剛下的雪,嬌艷得像盛開的石楠,活潑得像一隻羔羊。 不過她仍然是由亞當的肋骨造成的——一個像洛狄自己一樣的活生生的人。 他用雙手摟着她,望着她那對清亮得出奇的眼睛。 他望了不過一秒鐘,但是我們怎樣才能用語言把這一秒鐘形容出來呢?不知道是妖精還是死神控制了他的整個身體,他被高高地托起來了,他也可以說是墜進一個陰慘的、深沉的冰罅,而且越墜越深。 他看見像深綠色的玻璃一樣明亮的冰牆。 他的周圍是一些張着口的無底深淵。 滴水像鐘聲一樣響,像珠子一樣亮,像淡藍色的火焰一樣發光。 冰姑娘吻了他。 這一吻使他全身打了一個寒顫。 他發出一個痛楚的叫聲,從她手中掙脫,蹣跚了幾步,接着便倒下來了。 他的眼睛面前是漆黑一團,但是不一會兒他又把眼睛睜開了。 妖魔開了他一個玩笑。 阿爾卑斯山的姑娘不見了,那個避風雨的茅屋也不見了。 水從光禿的石頭上滾下來;四周是一片雪地。 洛狄凍得發抖。 他全身都濕透了;他的戒指——巴貝德給他的那個訂婚戒指——也不見了。 他的獵槍躺在他旁邊的雪地上。 他把它拿起來,放了一槍,但是放不響。 潮濕的雲塊像大堆積雪似的填滿了深淵。 昏迷之神就坐在這兒,等待着那些不幸的犧牲者。 他下邊的深淵裡起了一陣響聲。 這聲音聽起來好像有一堆石頭在墜落,並且在摧毀着任何擋住它的東西。 巴貝德坐在磨坊裡哭。 洛狄已經有六天沒有去了。 這一次本是他錯,他應該向她告罪——因為她全心全意地愛着他。 .在磨坊主的家裡 「那些人也真夠胡閙!」客廳的貓對廚房的貓說。 「巴貝德和洛狄又分開了。 她在哭,但他一點也不想她。 」 「我不喜歡這種態度。 」廚房的貓說。 「我也不喜歡這種態度,」客廳的貓說。 「但是我也並不為這件事難過。 巴貝德可以找那個絡腮鬍子做愛人呀。 這人自從那次想爬上屋頂以後,再也沒有到這兒來過。 」 第36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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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童話》
第36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