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曰:「然則何貴于道邪?」 北海若曰:「知道者必達於理(1),達於理者必明於權(2),明於權者不以物害己。 至德者,火弗能熱,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獸弗能賊(3)。 非謂其薄之也(4),言察乎安危,寧于禍福(5),謹于去就(6),莫之能害也。 故曰:天在內(7),人在外(8),德在乎天(9)。 知天人之行(10),本乎天,位乎得;蹢而屈伸(11),反要而語極(12)。 」 【譯文】 河神說:「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還要那麼看重大道呢?」 海神回答:「懂得大道的人必定通達事理,通達事理的人必定明白應變,明白應變的人定然不會因為外物而損傷自己。 道德修養高尚的人烈焰不能燒灼他們,洪水不能沉溺他們,嚴寒酷暑不能侵擾他們,飛禽走獸不能傷害他們。 不是說他們逼近水火、寒暑的侵擾和禽獸的傷害而能倖免,而是說他們明察安危,安於禍福,慎處離棄與追求,因而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傷害他們。 所以說:“天然蘊含于內裡,人為顯露于外在,高尚的修養則順應自然。 懂得人的行止,立足於自然的規律,居處于自得的環境,徘徊不定,屈伸無常,也就返歸大道的要衝而可談論至極的道理。 」 第89講: 曰:「何謂天(1)?何謂人(2)?」 北海若曰:「牛馬四足,是謂天;落馬首(3),穿牛鼻,是謂人。 故曰: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4),無以得殉名(5)。 謹守而勿失(6),是謂反其真。 」 【譯文】 河神說:「什麼是天然?什麼又是人為?」 海神回答:「牛馬生就四隻腳,這就叫天然;用馬絡套住馬頭,用牛鼻綰穿過牛鼻,這就叫人為。 所以說,不要用人為去毀滅天然,不要用有意的作為去毀滅自然的稟性,不要為獲取虛名而不遺餘力。 謹慎地持守自然的稟性而不喪失,這就叫返歸本真。 」 第90講: 夔憐蚿(1),蚿憐蛇,蛇憐風,風憐目,目憐心。 夔謂蚿曰:「吾以一足趻踔而行(2),予無如矣!今子之使萬足,獨奈何?」蚿曰:「不然。 予不見乎唾者乎?噴則大者如珠,小者如霧,雜而下者不可勝數也。 今予動吾天機(3),而不知其所以然。 」 蚿謂蛇曰:「吾以眾足行而不及子之無足,何也?」蛇曰:「夫天機之所動,何可易邪?吾安用足哉!」 蛇謂風曰:「予動吾脊脅而行,則有似也(4)。 今子蓬蓬然起於北海(5),蓬蓬然入于南海,而似無有(6),何也?」風曰:「然。 予蓬蓬然起於北海而入于南海也,然而指我則勝我(7),我亦勝我(8)。 雖然,夫折大木、蜚大屋者(9),唯我能也,故以眾小不勝為大勝也。 為大勝者,唯聖人能之(10)」。 【譯文】 獨腳的夔羡慕多腳的蚿,多腳的蚿羡慕無腳的蛇,無腳的蛇羡慕無形的風,無形的風羡慕明察外物的眼睛,明察外物的眼睛羡慕內在的心靈。 夔對蚿說:「我依靠一隻腳跳躍而行,沒有誰再比我簡便的了。 現在你使用上萬隻腳行走,竟是怎麼樣的呢?」蚿說:「不對哩。 你沒有看見那吐唾沫的情形嗎?噴出唾沫大的像珠子,小的像霧滴,混雜着吐落而下的不可以數計。 如今我啟動我天生的機能而行走,不過我也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夠這樣。 」 蚿對蛇說:「我用眾多的腳行走反倒不如你沒有腳,這是為什麼呢?」蛇說:「仰賴天生的機能而行動,怎麼可以改變呢?我哪裡用得着腳呢!」 蛇對風說:「我啟動我的脊柱和腰脅而行走,還是像有足而行的樣子。 如今你呼呼地從北海掀起,又呼呼地駕臨南海,卻沒有留下有足而行的形跡,這是為什麼呢?」風說:「是的,我呼呼地從北海來到南海。 可是人們用手來阻擋我而我並不能吹斷手指,人們用腿腳來踢踏我而我也不能吹斷腿腳。 即使這樣,折斷大樹、掀翻高大的房屋,卻又只有我能夠做到,而這就是細小的方面不求勝利而求獲得大的勝利。 獲取大的勝利,只有聖人才能做到。 」 第91講: 孔子游于匡(1),宋人圍之數幣(2),而絃歌不惙(3)。 子路入見,曰:「何夫子之娛也?」孔子曰:「來,吾語女!我諱窮久矣(4),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而不得,時也。 當堯、舜而天下無窮人(5),非知得也(6);當桀、紂而天下無通人(7),非知失也。 時勢適然(8)。 夫水行不避蛟龍者,漁人之勇也。 陸行不避兕虎者(9),獵夫之勇也。 白刃交于前,視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 知窮之有命,知通之有時,臨大難而不懼者,聖人之勇也。 由,處矣(10)!吾命有所制矣(11)!」 無幾何,將甲者進(12),辭曰(13):「以為陽虎也(14),故圍之;今非也,請辭而退。 」 【譯文】 第8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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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詳解》
第8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