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臨眺東淆,始覺大虛寬。 海天相接,潮生萬里一毫端。 滔滔怒生雄勢,宛勝五龍戲水,盡出沒波間。 雪浪番雲腳,波卷水晶寒。 掃方濤,卷圓嬌,大洋番。 天秉銀漢,壯觀江北與江南。 借問子臀何在?博望乘掛仙去,知是幾時還?上界銀河窄,流瀉到人間! 范學士題罷,高景山見了,大喜道:“奇哉佳作!難比萬馬爭馳,真是玉龍戲水。 不題各官盡歡飲酒。 且說臨安大小戶人家,聞得是日朝廷款待北使,陳設百戲,傾城士女都殊觀看。 樂和打聽得喜家一門也去看潮,侵早便妝扮齊整,來到錢塘江口,蜇來蜇去,找尋喜順娘不着。 結未來到一個去處,喚做「天開圖畫」,又叫做「團圍頭」。 因那裡團團圍轉,四面都看見潮頭,故名「團圍頭」。 後人訛傳,謂之「團魚頭」。 這個所在,潮勢闊大,多有子弟立腳不牢,被潮頭湧下水去,又有豁濕了身上衣服的,都在下浦橋邊攪擠教干。 有人做下《臨江仙》一隻,單嘲那看湖的: 自古錢塘難比。 看潮人成群作隊,不待中秋,相隨相趁,盡往江邊遊戲。 沙灘畔,遠望潮頭,不覺侵天浪起。 頭巾如洗,鬥把衣裳去擠。 下浦橋邊,一似奈何池畔,裸休披頭似鬼。 入城裡,烘好衣裳,猶問幾時起水。 樂和到「團圍頭」尋了一轉,不見順娘,復身又尋轉來。 那時人山人海,圍擁着席棚彩幕。 樂和身材即溜,在人叢裡捱擠進去,一一步一看。 行走多時,看見一個婦人,走進一個席棚裡面去了。 樂和認得這婦人,是喜家的奶娘。 緊步隨後,果然喜將仕一家男女,都成團聚塊的坐下飲酒玩賞。 樂和不敢十分逼近,又不捨得十分騖遠。 緊緊的貼著席棚而立,覷定順娘目不轉睛,恨不得走近前去,雙手摟抱,說句話兒。 那小娘子抬頭觀省,遠遠的也認得是樂小舍人,見他趨前退後,神情不定,心上也覺可憐。 只是父母相隨,寸步不離,無由相會一面。 正是: 兩人衷腹事,盡在不言中。 卻說樂和與喜順娘正在相視淒惶之際,忽聽得說潮來了。 道猶未絶,耳邊如山崩地訴之聲,潮頭有數丈之高,一湧而至。 有詩為證: 銀山萬疊聳免兔,疏地排空勢若飛。 信是子胥靈未泯,至今猶自奮神威。 那潮頭比往年更大,直打到岸上高處,掀翻錦幕,衝倒席棚,眾人發聲喊,都退後走。 順娘出神在小舍人身上,一時着忙不知高低,反向前幾步,腳兒打滑不住,溜的滾入波浪之中。 可憐繡閣金閨女,翻做隨波逐浪人。 樂和乖覺,約莫潮來,便移身立於高阜去處,心中不捨得順娘,看定席棚,高叫:「避水!」忽見順娘跌在江裡去了。 這驚非小,說時遲,那時快,就順娘跌下去這一刻,樂和的眼光緊隨着小娘子下水,腳步自然留不往,撲通的向水一跳,也隨波而滾。 他那裡會水!只是為情所使,不顧性命。 這裡喜將仕夫婦見女兒墜水,慌急了,亂呼:「救人救人!救得吾女,自有重賞。 」那順娘穿著紫羅衫杏黃裙,最好記認。 有那一班弄潮的子弟們,踏着潮頭,如履平地,貪着利物應聲而往。 翻波攪浪,來撈救那紫羅衫杏黃裙的女子。 卻說樂和跳下水去,直至水底,全不覺波濤之苦,心下如夢中相似。 行到潮王廟中,見燈燭輝煌,香煙鐐繞。 樂和下拜,求潮王救取順娘,度脫水厄。 潮王開言道:「喜順吾已收留在此,今交付你去。 」說罷,小鬼從神帳後,將順娘送出。 樂和拜謝了潮王,領順娘出了廟門。 彼此十分歡喜,一句話也說不出,四隻手兒緊緊對面相抱,覺身子或沉或浮,幡出水面。 那一班弄潮的看見紫羅衫杏黃裙在浪中現出,慌忙去搶。 及至托出水面,不是單卻是雙。 四五個人,扛頭扛腳,抬上岸來,對喜將仕道:「且喜連女婿都救起來了。 」喜公、喜母、丫鬟、奶娘都來看時,此時八月天氣,衣服都單薄,兩個臉對臉,胸對胸,交股疊肩,且是偎抱得緊,分拆不開,叫喚不醒,體尚微暖,不生不死的模樣。 父母慌又慌,苦又苦,正不知什麼意故。 喜家眷屬哭做一堆。 眾人爭先來看,都道從古來無此奇事。 第12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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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示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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