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涅克拉薩分子:土耳其的杜布魯什地方的俄國移民是頓河哥薩克的後代,十八世紀初在布拉文起義失敗後由首領伊格拉特·涅克拉薩率領逃亡。 戰鬥結束。 土耳其人成了勝利者。 摩爾達維亞被清洗。 六百名左右阿爾納烏特人流散在比薩拉比亞。 他們連自己也不知道怎樣養活自己,但還是對俄國的庇護感恩不盡。 他們無事可做,但並不胡作非為。 常常可以在半土耳其化了的比薩拉比亞的咖啡館裡碰見他們,口銜長煙管,端着小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品嚐着濃咖啡。 他們的條紋短上衣和紅色尖頭鞋都穿破了,毛茸茸的帽子歪戴在頭上,彎刀和短槍還掛在寬腰帶上。 誰也不控告他們。 很難想象,這些老老實實的窮苦人曾經是遠近聞名的摩爾達維亞的解放戰士和威鎮一方的基爾沙裡的戰友,而他本人也在他們中間。 統治雅西地方的巴夏①打聽到了基爾沙裡的下落,經過和平談判,要求俄國當局引渡這個強盜。 於是警察開始搜尋。 他們得知,基爾沙裡實際上就在基什涅夫城。 一天晚上,正當他和七個同伴在一個逃亡的僧侶家裡在黑暗中坐下吃飯時,他被抓住了。 基爾沙裡被監禁起來。 他並不隱瞞真相,承認他就是基爾沙裡。 他補充說:「可是自從我渡過普魯特河以來,我沒有碰過別人的一針一綫,也沒有欺侮過任何一個最窮苦的茨岡人。 對於土耳其人、摩爾達維亞人、瓦拉幾亞人來說,我當然是強盜,但對俄國人來說卻是客人。 當薩菲揚諾斯用光了他所有的霰彈,到邊防站來找我們,為了最後放幾炮,他從傷員身上蒐羅了銅扣子、釘子、腰刀上的小鏈子和鑲頭去做霰彈。 我給了他二十個別希雷克②,自己落得一文不剩。 上帝作證,我從此就靠別人施捨過活了!為什麼到了現在俄國人反而把我出賣給我的敵人呢?」說完,基爾沙裡不再開口,鎮定地等待着決定自己的命運。 ①土耳其高級軍事及行政長官。 ②別希雷克:土耳其貨幣名。 他沒有等多久。 長官沒有義務從浪漫主義角度來看待強盜,並且確認土耳其人提出的要求是正當的,於是命令把基爾沙裡引渡前往雅西。 有個有頭腦有良心的人,那是一個不知名的年輕官吏,現在身居高位,他曾生動地向我描述了當日押送的情景。 牢房大門口停了一輛郵用土馬車……讀者您還不知道什麼叫土馬車吧?那是低矮的、編織而成的馬車,不久之前通常要套上六匹或八匹劣馬。 一個留着大鬍子的摩爾達維亞人,頭戴羊皮帽,騎在其中一匹馬上,不停地吆喝,鞭子揮得噼叭響,他的馬跑得相當快。 如果其中的一匹疲倦了,車伕就大罵它一頓,把它卸下,丟在道旁不管。 回來的途中他相信在原來的地方定能找到它,它會安安靜靜在草原上吃草。 時常出現這種情況:旅客從一個驛站出發,套了八匹馬,到了下一站,只剩兩匹了。 這是十五年以前的事。 到了現在,在業已俄羅斯化了的比薩拉比亞,已經更換了俄羅斯式的輓具和馬車了。 1821年9月下旬的某一天,一輛上述土馬車停在牢房的大門口。 猶太女人拖拖拉拉趿着便鞋,阿爾納烏特人穿著破破爛爛、花花哨哨的衣裳,身材勻稱的摩爾達維亞女人手裡抱著黑眼的娃娃團團圍住那輛囚車。 男人們保持緘默。 婦女們熱心地等待着什麼。 牢門打開,幾個警官走將出來。 跟着有兩名士兵押着帶腳鐐手銬的基爾沙裡。 看上去他有三十歲。 他的黝黑的面孔端正嚴肅,高高的身量,寬寬的肩膀,顯得孔武有力。 彩色頭巾斜裹在頭上,細腰身繫根寬腰帶,穿一件藍色厚呢子上衣,襯衫寬鬆的弔邊垂過膝蓋,腳着一雙漂亮鞋子,這就是他的裝束。 他神色高傲而鎮定。 一個紅臉老官員,身穿褪色軍服,那上頭有三粒紐扣晃蕩着,錫框眼鏡不是架在鼻樑上,而是架在發紫的瘤子上。 他展開公文,用摩爾達維亞語宣讀公文,發着難聽的鼻音。 他時不時鄙夷地打量帶鐐銬的基爾沙裡,看樣子,那公文是針對他的。 基爾沙裡用心聽他宣讀。 官吏讀完,疊好公文,對群眾嚴厲地大喝一聲,叫他們讓開路,於是命令土馬車趕過來。 這時候基爾沙裡轉向他並用摩爾達維亞語說了幾句話,他聲音顫抖,臉變了色,他哭了,跪在那個警官的腳下,弄得鐐銬叮噹響。 那警官吃了一驚,後退一步。 幾個士兵想把基爾沙裡攙起來,可是他自己站起身,提着鐐銬,走進馬車,叫一聲:「走吧!」一個憲兵坐在他身旁,摩爾達維亞車伕的鞭子一響,馬車開動。 「基爾沙裡對您說了些什麼?」年輕的官吏問警官。 第4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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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希金短篇小說》
第4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