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惺愛惜好漢」,那麼,實際上我們將怎麼辦?那會爭得打破頭!仆役上菜從誰開始?閒話少說,再來說我的故事要緊。 那一日天氣炎熱。 車子距離××站還有三俄裡,開始下小雨了,不一會,大雨傾盆,淋得我渾身不剩一根干紗。 到了站,我第一件事便是趕快換衣,第二件事便是要茶。 「喂!冬尼婭!」站長叫道,「茶炊拿來,再拿點奶油。 」 他說了這話,從屏風後邊走出一個約莫十四歲的女娃,跑進了前堂。 她的美貌令我一驚。 「她是你的女兒?」我問站長。 「是女兒,大人!」他說,神態怡然自得。 「她腦子聰明,手腳麻利,就象她下世的娘。 」 於是他便動手登記我的驛馬使用證。 我閒着無事,便來觀賞掛在他簡陋而整潔的房間的牆上的一幅幅圖畫。 這幾幅畫,畫的是「浪子回頭」的一套故事。 第一幅,一個頭戴便帽,身穿寬袍的可敬的老人送走一個心氣浮躁的少年,他匆匆忙忙接受老人的祝福和一個錢袋。 第二幅,集中尖鋭地描繪了年輕人的墮落:他坐在桌邊,一群酒肉朋友和厚臉皮的蕩婦圍繞着他。 第三幅,蕩光錢財的年輕人身穿粗布袍子,頭戴三角帽,正在牧豬,跟一群豬同槽吃潲,他面帶愁苦和悔恨之色。 最後一幅,描繪他回到父親身邊:慈祥的老人穿戴同樣的衣帽,迎接兒子跑出來,浪子跪下;遠景畫了廚子在屠宰一頭一肥牛,哥哥在探問僕人這天倫之樂的起因。 每幅畫下邊,我都讀到很貼切的詩句。 這套畫,還有栽在瓦盆裡的鳳仙花、掛了花幔子的床鋪以及當時我周圍的其他家什至今我還記憶猶新。 此刻那主人的音容笑貌還歷歷在目,他五十來歲,氣色很好,精力挺旺,穿一件深綠長制服,胸前掛着帶子褪了色的三枚勛章。 我還沒來得及給老車伕付清車錢,這時,冬尼婭捧着茶炊回來了。 這小妖精瞅我第二眼便看出了她已經贏得了我的好印象,垂上藍藍的大眼睛。 我找她談話,她答話,全無半點忸怩之態,儼然象個見過世面的大姑娘了。 我請她父親喝杯果露酒,給冬尼婭倒了一杯茶。 我們三人便開始聊天,好似我們早就是熟人了。 馬匹已經準備停當,但我還是不願離開驛站長和他的女兒。 最後我只得向他們道別了。 她父親祝我一路平安,女兒一直送我上車。 在門廳裡,我停住,請求她允許我吻她,她同意了…… 自從幹了這件事情之後,我能掐指算計我有過多少次的接吻,但沒有一次在我心坎裡留下如許長久、如許甜蜜的回味。 過了幾年,境遇又迫使我走上同一條驛道,我又到了先前的地方。 我記起了老站長的女兒,一想起又將見到她,我的心就樂開了花。 但是,我心裡嘀咕,老站長或許調走了,冬尼婭或許已經嫁了人,甚至老人已死或冬尼婭已死的念頭也曾在我腦子裡一閃。 我心頭懷着不祥的預感駛向××站。 馬匹在驛站前的小屋旁邊停下。 走進屋裡,我立即認出了「浪子回頭」的那幾幅畫。 桌子和床鋪仍然放在原地,但窗口已經沒有了鮮花,周遭的一切顯得零亂和衰敗。 站長睡下了,身上蓋件大衣。 我一進來就驚醒了他,他爬起來……他正是薩姆松·威林,老多了,當他正待動手登記我的驛馬使用證的時候,我望着他一頭白髮,滿臉皺紋,鬍子拉碴好久沒剃,背脊佝僂——三四年工夫竟能使一名身強力壯的漢子變成一個衰朽的老頭兒,我怎能不驚訝呢? 「你認識我嗎?」我問他,「我跟你是老相識了。 」 「也許是,“他回答,神色陰沉,“這兒是一條大道,過路旅客很多。 」 「你的冬尼婭還好嗎?」我又問。 老頭兒鎖緊眉頭。 「天曉得!」他回答。 「那麼,她出嫁了?」我問。 老頭兒假裝沒有聽見我的話,繼續小聲唸著我的驛馬使用證,我不再問下去了,吩咐擺茶。 好奇心使我不安了,我指望一杯果露酒會解放我的老相識的舌頭。 我沒看錯,老頭兒不嫌棄喝一杯。 我看到,一杯甜酒下肚,他的陰沉的臉色便開朗了。 第二杯倒下去,他的話就多了。 他說他記起我了,或者裝做記得。 而我便從他嘴裡聽到了一段故事,當時使我感動不已。 第2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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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希金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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