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見說道:「這那裡說起!弟一身四海為家,跡同萍梗;況所志未遂,何暇議及室家之事?雖承越公高誼,然門楣不敵,尊卑有褻,此事斷乎不可,煩兄為我婉言辭之。 」 張氏道:「先生何其迂也,敝主乃皇家重臣,一言之間,能使人榮辱。 倘若先生贅入豪門,將來富貴未可量,何乃守經而遽絶之,先生還宜三思。 」 李靖道:「富貴人所自有,姻緣亦斷非逆旅論及,容以異日。 如再相逼,弟即此刻起身,浪游齊楚間矣!」張氏正容道:「先生不要把這事看輕了,倘弟歸府,將尊意述之,設敝主一時震怒,先生雖有雙翅,亦不能飛出長安,那時就有性命之尤了。 」 李靖變了顏色,立起身來道:「你這官兒,好不惱人。 我李靖豈是怕人的!隨你聲高勢重,我視之如同傀儡。 此事頭可斷,決不敢從。 」 兩人正在房裡亂嚷,只聽見間壁寓的一人,推門進來,是武衛打扮,問道:「那位是藥師兄?」 李靖此時氣得獃了,隨口應道:「小弟便是。 」 張氏注目,把那人一看,忙舉手道:「尊兄上姓?」 那人道:「我姓張。 」 張氏道:「妾亦,」說了兩個字,縮住了,忙改口道:「這小弟亦姓張,如若不棄,願為昆仲。 」 那人見說,復仔細一認,哈哈大笑道:「你與我結弟兄甚妙。 」 那時李靖方問道:「張兄尊字?」 那人道:「我字仲堅。 」 李靖上前執手道:「莫非虯髯公麼?」 那人道:「然也。 我剛纔下寓在間壁,聽見你們談論,知是藥師兄,故此走來。 前言我已聽得;但此位賢弟,並不是為兄執柯者。 細詳張賢弟的心事,莫着弟爽利,待弟說了出來,到與二位執柯何如?」 張氏道:「我的行藏,既是張兄識破,我可不便隱瞞了。 」 走去把房門閂上,即把烏紗除下,卸去官裝,便道:「妾乃越府中女子。 因見李爺眉宇不凡,願托終身,不以自薦為愧,故而乘夜來奔。 」 仲堅見說大笑稱快。 李靖道:「莫非就是日間執拂的美人麼?既賢卿有此美意,何不早早明言,免我許多迴腸。 」 張氏道:「郎君法眼不精,若我張兄,早已認出,不煩賤妾饒舌了。 」 仲堅笑道:「你夫婦原非等閒之人,快快拜謝了天地,待我去取現成酒餚來,權當花燭,暢飲了三杯何如?」 兩人見說,欣然對天拜謝了。 張氏復把官裳穿好,戴上烏紗。 李靖道:「賢卿為何還要這等裝束?」 張氏道:「剛纔進店來,是差官打扮;今見我是個婦人,反有許多不妥了。 」 李靖忖道:「好一個精細女子!」仲堅叫手下,移了酒餚進來。 大家舉杯暢談,酒過三杯,張氏間仲堅道:「大哥幾時起身?」 仲堅道:「心事已完,明日就走。 」 張氏見說,立起身來道:「李郎陪我張哥暢飲,我到一個所在去,如飛的就來。 」 李靖道:「這又奇了,還要到那裡去?」 張氏道:「郎君不必猜疑,少刻便知分曉。 」 說完點燈竟出房門。 李靖見此光景,老大狐疑。 仲堅道:「此女子行止非常,亦人中龍虎,少頃必來。 」 兩人又說了些心事,只聽得門外馬嘶聲響,張氏早已走到面前。 仲堅道:「賢妹又往何處去了來?」 張氏道:「妾逢李郎,終身有托,原非貪男女之愁。 今夜趁此兵符在手,剛纔到中軍廳裡去,討了三匹好馬。 我們吃完了酒,大家收拾上馬出門。 料有兵符在此,城門上亦不敢攔阻,即藉此腳力,以游太原,豈非兩便?」 兩人見說,稱奇讚歎。 吃完了酒,即便收拾行裝,謝別主人,三人上馬,揚長的去了。 越公到明日,因不見張美人進內來伺候,即差人查看。 來回覆道:「房門封鎖,人影俱無。 」 越公猛省道:「我失檢點,此女必歸李靖矣!」叫人開了房門,室中衣飾細軟,織毫不動,開載明白,同一稟帖留于案上,取來呈上。 上寫道:越國府紅拂侍兒張出塵,叩首上稟:妾以蒲柳賤質,得傍華桐,雖不及金屋阿嬌,亦可作玉盤小秀,有何不滿,遽起離心?妾緣幼受許君之術,暫施慧眼,聊識英雄,所謂弱草附蘭,嫩蘿依竹而已,敢為張耳之妻,庸奴其夫哉!臨去朗然,不學兒女淫奔之態。 謹稟。 越公看罷,心中瞭然。 又曉得李靖也是個英雄,戒諭下人不許聲揚,把這事兒丟開不題。 但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齊國遠漫興立球場 柴郡馬挾伴遊燈市詩曰:玉宇晚蒼茫,河星實異釒甚。 中天懸玉鏡,大地滿金光。 人影蹁驚鶴,簫聲咽鳳凰。 百年能底事,作戲且逢場。 常言道:頑耍無益。 我想:人在少小時,頑耍盡得些趣,卻不知是趣。 一到大來,或是求名,或是覓利,將一個身子,弄得忙忙碌碌,那裡去偷得一時一刻的閒?直到功名成遂,那時鬚鬢皤然,要頑耍卻沒了興緻。 還有那不得成遂一命先亡的,這便乾乾的忙了一生。 善於逢場作戲,也是一句至語。 但要識得個悲歡,相為倚伏,不得流而忘返。 卻說秦叔寶見了李靖,忙趕回下處。 這班朋友,用過了酒飯,只等叔寶回來,才算還了店帳。 見叔寶來了,眾人齊聲道:「兄長怎麼不帶我們進城去?」 叔寶道:「五鼓進城,幹什麼事?如今正好進城耍子。 」 王伯當問起李玄邃,叔寶道:「所賫禮物,恰好撥在玄邃記室廳收;但彼事冗,不及細談。 聞知兄長在此,托弟多多致意。 」 因對眾人道:「我們如今收拾進城去罷。 」 於是眾豪傑多上馬,共七騎馬,三十多人,別了陶翁,離了店門。 伯當在馬上,回頭笑將起來道:「秦大哥,醜都是我們這些朋友裝盡了。 」 叔寶道:「怎麼?」 第4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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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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