曄在獄,與綜及熙先異處,乃稱疾求移考堂,欲近綜等。 見聽,與綜等果得隔壁。 遙問綜曰:「始被收時,疑誰所告?」綜云:「不知。 」曄曰:「乃是徐童。 」童,徐湛之小名仙童也。 在獄為詩曰:「禍福本無兆,性命歸有極。 必至定前期,誰能延一息。 在生已可知,來緣忄畫無識。 好醜共一丘,何足異枉直。 豈論東陵上,寧辨首山側。 雖無嵇生琴,庶同夏侯色。 寄言生存子,此路行復即。 」曄本意謂入獄便死,而上窮治其獄,遂經二旬,曄更有生望。 獄吏因戲之曰:「外傳詹事或當長系。 」曄聞之驚喜,綜、熙先笑之曰:「詹事當前共疇昔事時,無不攘袂瞋目。 及在西池射堂上,躍馬顧盼,自以為一世之雄。 而今擾攘紛紜,畏死乃爾。 設令今時賜以性命,人臣圖主,何顏可以生存?」曄謂衛獄將曰:「惜哉!薶如此人。 」將曰:「不忠之人,亦何足惜。 」曄曰:「大將言是也。 」 將出市,曄最在前,于獄門顧謂綜曰:「今日次第,當以位邪?」綜曰:「賊帥為先。 」在道語笑,初無暫止。 至市,問綜曰:「時欲至未?」綜曰:「勢不復久。 」曄既食,又苦勸綜,綜曰:「此異病篤,何事強飯。 」曄家人悉至市,監刑職司問:「須相見不?」曄問綜曰:「家人以來,幸得相見,將不暫別。 」綜曰:「別與不別,亦何所存。 來必當號泣,正足亂人意。 」曄曰:「號泣何關人,向見道邊親故相瞻望,亦殊勝不見。 吾意故欲相見。 」於是呼前。 曄妻先下撫其子,回罵曄曰:「君不為百歲阿家,不感天子恩遇,身死固不足塞罪,奈何枉殺子孫。 」曄乾笑雲罪至而已。 曄所生母泣曰:「主上念汝無極,汝曾不能感恩,又不念我老,今日奈何?」仍以手擊曄頸及頰,曄顏色不怍。 妻云:「罪人,阿家莫念。 」妹及妓妾來別,曄悲涕流漣,綜曰:「舅殊不同夏侯色。 」曄收淚而止。 綜母以子弟自蹈逆亂,獨不出視。 曄語綜曰:「姊今不來,勝人多也。 」曄轉醉,子藹亦醉,取地土及果皮以擲曄,呼曄為別駕數十聲。 曄問曰:「汝恚我邪?」藹曰:「今日何緣復恚,但父子同死,不能不悲耳。 」曄常謂死者神滅,欲著《無鬼論》;至是與徐湛之書,雲「當相訟地下」。 其謬亂如此。 又語人:「寄語何仆射,天下決無佛鬼。 若有靈,自當相報。 」收曄家,樂器服玩,並皆珍麗,妓妾亦盛飾,母住止單陋,唯有一廚盛樵薪,弟子冬無被,叔父單布衣。 曄及子藹、遙、叔蔞、孔熙先及弟休先、景先、思先、熙先子桂甫、桂甫子白民、謝綜及弟約、仲承祖、許耀,諸所連及,並伏誅。 曄時年四十八。 曄兄弟子父已亡者及謝綜弟緯,徙廣州。 藹子魯連,吳興昭公主外孫,請全生命,亦得遠徙,世祖即位得還。 曄性精微有思致,觸類多善,衣裳器服,莫不增損制度,世人皆法學之。 撰《和香方》,其序之曰:「麝本多忌,過分必害;沈實易和,盈斤無傷。 零藿虛燥,詹唐粘濕。 甘松、蘇合、安息、郁金、奈多、和羅之屬,並被珍于外國,無取于中土。 又棗膏昏鈍,甲煎淺俗」,非唯無助于馨烈,乃當彌增于尤疾也。 ”此序所言,悉以比類朝士:「麝本多忌」,比庾炳之;「零藿虛燥」,比何尚之;「詹唐粘濕」,比沈演之;「棗膏昏鈍」,比羊玄保;「甲煎淺俗」,比徐湛之;「甘松、蘇合」,比慧琳道人;「沈實易和」,以自比也。 曄獄中與諸甥侄書以自序曰: 吾狂釁覆滅,豈復可言,汝等皆當以罪人棄之。 然平生行己任懷,猶應可尋。 至于能不,意中所解,汝等或不悉知。 吾少懶學問,晚成人,年三十許,政始有向耳。 自爾以來,轉為心化,推老將至者,亦當未已也。 往往有微解,言乃不能自盡。 為性不尋注書,心氣惡,小苦思,便憒悶;口機又不調利,以此無談功。 至于所通解處,皆自得之於胸懷耳。 文章轉進,但才少思難,所以每于操筆,其所成篇,殆無全稱者。 常恥作文士。 文患其事盡于形,情急於藻,義牽其旨,韻移其意。 雖時有能者,大較多不免此累,政可類工巧圖繢,竟無得也。 常謂情志所托,故當以意為主,以文傳意。 以意為主,則其旨必見;以文傳意,則其詞不流。 然後抽其芬芳,振其金石耳。 此中情性旨趣,千條百品,屈曲有成理。 自謂頗識其數,嘗為人言,多不能賞,意或異故也。 性別宮商,識清濁,斯自然也。 觀古今文人,多不全了此處,縱有會此者,不必從根本中來。 言之皆有實證,非為空談。 年少中,謝莊最有其分,手筆差易,文不拘韻故也。 吾思乃無定方,特能濟難適輕重,所稟之分,猶當未盡。 但多公家之言,少於事外遠致,以此為恨,亦由無意于文名故也。 第38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宋書》
第38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