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談色諾芬;色諾芬是個軍人,頭腦不大開明,他的觀點大體上是因襲保守的。 色諾芬感到痛苦的是,蘇格拉底竟然被控為不虔敬和敗壞青年;和這些人相反,他竭力主張蘇格拉底是非常虔敬的,而且對於受過他影響的人起了十分有益的作用。 他的思想看來決不是顛覆性的,反而是頗為沉悶而平凡。 這種辯護未免太過火了,因為它並沒有說明人們為什麼仇視蘇格拉底。 伯奈特說:(《從泰勒斯到柏拉圖》第149頁)「色諾芬給蘇格拉底做的辯護真是太成功了。 假如蘇格拉底真是那樣,他是決不會被處死刑的。 」 曾有一種傾向,認為色諾芬所說的一切都一定是真實可信的,因為他缺少可以想象任何不真實的事物的那種聰明。 這是很靠不住的一種論證方法。 一個蠢人複述一個聰明人所說的話時,總是不會精確的,因為他會無意中把他聽到的話翻譯成他所能理解的語言。 我就寧願意讓一個是我自己的死敵的哲學家來複述我的話,而不願意讓一個不懂哲學的好朋友來複述我的話。 因此,色諾芬說的話若是在哲學上包含有任何困難之點,或者若是其目的只在於證明蘇格拉底的受刑是不公正的這一論點,我們便不能接受色諾芬的話了。 然而,色諾芬的某些回憶卻是非常令人信服的。 他敘說過(柏拉圖也敘說過)蘇格拉底是怎樣不斷地在研究使有才能的人能夠當權的問題。 蘇格拉底會問這樣的問題:「如果我想修鞋,我要去找誰呢?」對這個問題,一些坦率的青年就回答說:「去找鞋匠啊,蘇格拉底。 」蘇格拉底又會提到木匠、銅匠等等,於是最後便問到這樣的問題:「誰應該來修理國家這只船呢?」當他與三十僭主發生衝突的時候,三十僭主的領袖,那個曾向他求過學並熟知他的方法的克利提斯,便禁止他繼續教導青年們,而且還對他說:「不用再講你那套鞋匠、木匠和銅匠了。 由於你反覆不休地提他們,現在他們已經被你講爛了」(色諾芬《回憶錄》,卷1,第2章)。 這件事發生於伯羅奔尼蘇戰爭結束之後,斯巴達人建立了短期的寡頭政府的時候。 但是雅典在大部分的時期都是民主制,民主到連將軍也要經過選舉或抽籤的地步。 蘇格拉底就遇到過一個青年想作將軍,蘇格拉底勸他最好學一些戰爭的技術。 這個青年於是就出去學了些簡單的戰術學課程。 他回來以後,蘇格拉底帶諷刺地誇讚了他幾句,就又打發他去繼續學習(同書,卷3,第1章)。 蘇格拉底又送另一個青年去學習理財之道。 他對許多人,包括國防部長在內,都採取這種辦法;但是人們終於認定用鴆死他的辦法來使他沉默,要比彌補他所指責的種種罪惡還要更容易些。 至于柏拉圖有關蘇格拉底的敘述,則貧困難就與色諾芬的情形全然不同了;那就是,我們很難判斷柏拉圖究竟有意想描繪歷史上的蘇格拉底到什麼程度,而他想把他的對話錄中的那個叫蘇格拉底的人僅僅當作他自己意見的傳聲筒又到什麼程度。 柏拉圖除了是哲學家而外,還是一個具有偉大天才與魅力而又富於想象的作家。 沒有一個人會設想,就連柏拉圖本人也並不認真地認為,他的《對話錄》裡的那些談話是真象他所記錄的那樣子進行的。 但無論如何,在早期的對話裡,談話是十分自然的,而且人物也是十分令人信服的。 正是由於作為小說家的柏拉圖的優異性,才使人要懷疑作為歷史學家的柏拉圖。 他筆下的蘇格拉底是一個始終一貫而又極其有趣的人物,是一個遠非大多數人所能創作出來的人物;但是我以為柏拉圖卻是能.夠.創作出他來的。 至於他究竟是否創作了蘇格拉底,那當然是另外一個問題。 通常認為具有歷史真實性的一片對話便是《申辯篇》。 這一片據說是蘇格拉底受審時為自己所做的辯護詞——當然,並不是一片速記記錄,而是若干年後柏拉圖在記憶裡所保存下來的東西,被他彙集起來並經過了文藝的加工。 審判時柏拉圖是在場的,並且似乎很顯然,他所記錄下來的東西就是他記得蘇格拉底所說的那.種.東西,而且大體上他的意圖也是要力求符合歷史的。 這片對話,儘管有着各種侷限性,卻足以給蘇格拉底的性格刻划出一幅相當確切的形象。 第3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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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學史》
第3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