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白格斯托克少校來說,破產是真正的災難。 少校並不是一位富於同情心的人——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喬·白身上——,除了喘氣和呼吸困難這些生理方面的表現以外,他在其他方面也不是個易於感情衝動的人。 可是他過去在俱樂部裡那麼誇耀他的朋友董貝,在其他成員面前對他那麼大吹大擂,又是那麼不斷地宣揚他的財富來把他們壓下去,因此俱樂部裡的這些人(他們畢竟也是人哪!)現在都幸災樂禍地對少校進行報復;他們裝出極為關切的神情,問他,這樣可怕的沉重打擊他可曾事先預料到,他的朋友董貝又是怎樣忍受它的呢。 對這些問題,少校臉孔漲成深紫色,回答道,總的說來,我們是生活在一個很壞的世界上;喬稍稍懂得一些,可是他上當受騙了,先生,就像一個嬰兒一樣上當受騙了;如果當喬·白格斯托克跟董貝到國外去,在法國到處追尋那個流氓的時候,您向他作出這種預言的話,那麼喬·白格斯托克是會「呸!呸!」地譏笑您的——我敢向天主發誓,先生,他是會「呸!呸!」地譏笑您的!喬被欺騙了,先生,被愚弄了,被矇蔽了,被包上眼睛了,可是現在他又完全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留神看了。 先生,如果喬的父親明天從墳墓裡爬起來的話,那麼他也不會賒給這位老擊劍師一個便士的,而會對他說,他的兒子喬是個很老的軍人,不會再受騙了,先生。 他現在是個多疑的、乖戾的、古怪的、筋疲力盡的異教徒喬·白,先生;如果退隱到一個桶裡居住是符合一位從老學校中訓練出來的一位粗魯和堅強的老少校的尊嚴的話(他本人曾榮幸地認識已故的肯特郡和約克郡的公爵殿下,並受到過他們的讚揚),那麼,可以向上帝發誓!先生,他明天就會坐在帕爾·馬爾街的桶裡,來顯示他對人類的鄙視了!① ①指希臘犬儒派哲學家戴奧吉尼斯(公無前412?-323年)。 犬儒學派是希臘的一個哲學派別,它強調禁慾主義的自我滿足,放棄舒適的環境。 戴奧吉尼斯是這個學派的典型人物,號召人們回覆簡樸的自然的生活;據說他有一段時間是住在一個桶裡的。 帕爾·馬爾(PallMall)是倫敦中心的一條街,居住在這裡的都是上流社會人士。 少校發表所有的這些談話以及許多諸如此類的談話時,總是顯示出易患中風症的癥狀,總是使勁地搖晃着腦袋,激烈地發泄出他的委屈與憤怒,所以俱樂部裡年輕的成員們都猜測他曾在他的朋友董貝的公司裡投了資,如今遭受了損失;可是那些對喬瞭解較多的、年紀較老的軍人和閲世較深的老滑頭們卻不相信這一點。 倒霉的本地人沒有提出過任何意見,但卻吃盡了可怕的苦頭;不僅在精神方面,每天每個鐘頭都要受到少校連珠炮似的責罵,而且在身體方面,他也一直處于緊張狀態,不是被打痛,就是被撞傷。 在董貝父子公司破產以後整整六個星期中,脫靴器和刷子不時像雨點似地落在這位可憐的外國人的身上。 奇剋夫人對這場可怕的翻天覆地的變化有三個想法。 首先是,她不能理解這件事。 第二是,她的哥哥沒有作出應有的努力。 第三是,在舉行第一次晚會的那一天,如果她被邀請參加宴會的話,那麼就決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一點她當時就這樣說過。 不論是誰,對這場災難所發表的意見,都不能阻止它,減輕它或使它加重。 人們得知,公司本應當在最有利的情況下結束營業的,但董貝先生卻自願放棄他的一切財產,而不請求任何人施予恩惠。 人們得知,恢復公司業務的問題根本談不上了,因為任何以互相讓步為目的的友好協商他都不願意聽取;他過去作為商業界受尊敬的一個人,曾經擔任過一些負責的和榮譽的職務,現在他把所有這些職務全都辭退了;據有些人說,他快要死了;據另一些人說,他憂傷得要發瘋;據所有的人說,他是個心灰意冷的人。 公司的職員們舉行了一個小小的表示哀傷的宴會,宴會上由於有滑稽逗趣的歌唱,所以氣氛活躍,進行得很好。 在這之後,大家就分道揚鑣,各奔四方了。 有些人到國外工作;有些人在國內其他公司中任職;有些人突然記起了他們有深厚感情的鄉下親戚,就動身去看望他們;有些人則在報紙上刊登求職廣告。 在原先的職工中,只有珀奇先生一個人還留下來,坐在托架上看著會計們,或從托架上跳下來,去巴結那位能幫他到火災保險公司謀求職務的會計長。 辦公室很快就變得骯髒起來,無人照管。 如果這時候董貝先生來到這裡的話,那麼在院子角落裡出售拖鞋和狗頸圈的主要商人心裡就會琢磨,現在再像過去那樣把食指舉到帽檐行禮是否合適了;搬運員把手藏在白圍裙下面,發表了規勸人們不要有野心的講話;在他看來,英文中野心(ambition)與毀滅(perdicBtion)這兩個詞是押韻的,這不是沒有道理。 第34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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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貝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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