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困篤,見鬼之至,性猛剛者,挺劍操杖,與鬼戰鬥。 戰鬥壹再,錯指受服,知不服,必不終也。 夫解除所驅逐鬼,與病人所見鬼無以殊也;其驅逐之,與戰鬥無以異也。 病人戰鬥,鬼猶不去,宅主解除,鬼神必不離。 由此言之,解除宅者,何益於事,信其凶去,不可用也。 且夫所除,宅中客鬼也。 宅中主神有十二焉,青龍白虎列十二位。 龍虎猛神,天之正鬼也,飛屍流凶,安敢妄集,猶主人猛勇,奸客不敢窺也。 有十二神舍之,宅主驅逐,名為去十二神之客,恨十二神之意,安能得吉?如無十二神,則亦無飛屍流凶。 罻奚裎扌祝獬紵尾梗殻篸鷙穩嘒繝 解逐之法,緣古逐疫之禮也。 昔顓頊氏有子三人,生而皆亡,一居江水為虐鬼,一居若水為魍魎,一居歐隅之間主疫病人。 故歲終事畢,驅逐疫鬼,因以送陳、迎新、內吉也。 世相倣傚,故有解除。 夫逐疫之法,亦禮之失也。 行堯、舜之德,天下太平,百災消滅,雖不逐疫,疫鬼不往。 行桀、紂之行,海內擾亂,百禍並起,雖日逐疫,疫鬼猶來。 衰世好信鬼,愚人好求福。 周之季世,信鬼修祀。 以求福助。 愚主心惑,不顧自行,功猶之立,治猶不定。 故在人不在鬼,在德不在祀。 國期有遠近,人命有長短,如祭祀可以得福,解除可以去凶,則王者可竭天下之財,以興延期之祀;富家翁嫗可求解除之福,以取逾世之壽。 案天下人民,夭壽貴賤,皆有祿命;操行吉凶,皆有衰盛。 祭祀不為福,福不由祭祀。 世信鬼神,故好祭祀。 祭祀無鬼神,故通人不務焉。 祭祀,厚事鬼神之道也,猶無吉福之驗,況盛力用威,驅逐鬼神,其何利哉! 祭祀之禮,解除之法,眾多非一,且以一事效其非也。 夫小祀足以況大祭,一鬼足以卜百神。 世間繕治宅舍,鑿地掘土,功成作畢,解謝土神,名曰:「解土」。 為土偶人,以像鬼形,令巫祝延,以解土神。 已祭之後,心快意喜,謂鬼神解謝,殃禍除去。 如討論之,乃虛妄也。 何以驗之?夫土地猶人之體也,普天之下皆為一體,頭足相去,以萬里數。 人民居土上,猶蚤虱着人身也。 蚤虱食人,賊人肌膚,猶人鑿地,賊地之體也。 蚤虱內知,有欲解人之心,相與聚會,解謝於所食之肉旁,人能知之乎?夫人不能知蚤虱之音,猶地不能曉人民之言也。 胡、越之人,耳口相類,心意相似,對口交耳而談,尚不相解;況人之與地相似,地之耳口與人相遠乎!今所解者地乎?則地之耳遠,不能聞也。 所解一宅之土,則一宅之土猶人一分之肉也,安能曉之!如所解宅神乎,則此名曰「解宅」,不名曰「解土」。 禮入宗廟,無所主意,斬尺二寸之木,名之曰主,主心事之,不為人像。 今解土之祭,為土偶人,像鬼之形,何能解乎?神荒忽無形,出入無門,故謂之神。 今作形象,與禮相違,失神之實,故知其非。 象似布藉,不設鬼形。 解土之禮,立土偶人,如祭山可為石形,祭門戶可作木人乎? 晉中行寅將亡,召其太祝欲加罪焉,曰:「子為我祀,犧牲不肥澤也,且齊戒不敬也,使吾國亡,何也?」祝簡對曰:「昔日吾先君中行密子,有車十乘,不憂其薄也,憂德義之不足也。 今主君有革車百乘,不憂德義之薄也,唯患車之不足也。 夫船車飾則賦斂厚,賦斂厚則民謗詛。 君苟以祀為有益於國乎?詛亦將為亡矣。 一人祝之,一國詛之,一祝不勝萬詛,國亡,不亦宜乎?祝其何罪?」中行子乃慚。 今世信祭祀,中行子之類也。 不修其行而豐其祝,不敬其上而畏其鬼。 身死禍至,歸之於祟,謂祟未得;得祟修祀,禍繁不止,歸之於祭,謂祭未敬。 夫論解除,解除無益;論祭祀,祭祀無補;論巫祝,巫祝無力。 竟在人不在鬼,在德不在祀,明矣哉! 祀義篇 第七十六 世信祭祀,以為祭祀者必有福,不祭祀者必有禍。 是以病作卜祟,祟得修祀,祀畢意解,意解病已,執意以為祭祀之助,勉奉不絶。 謂死人有知,鬼神飲食,猶相賓客,賓客悅喜,報主人恩矣。 其修祭祀,是也;信其享之,非也。 實者,祭祀之意,主人自盡恩勤而已,鬼神未必欲享之也。 何以明之?今所祭者報功,則緣生人為恩義耳,何歆享之有?今所祭死人,死人無知,不能飲食。 何以審其不能歆享飲食也?夫天者,體也,與地同。 天有列宿,地有宅舍。 宅舍附地之體,列宿着天之形。 形體具,則有口乃能食。 使天地有口能食,祭食宜食盡;如無口,則無體,無體則氣也,若雲霧耳,亦無能食如。 天地之精神,若人之有精神矣。 以人之精神,何宜飲食?中人之體七八尺,身大四五圍,食鬥食,歠鬥羹,乃能飽足,多者三四斗。 天地之廣大,以萬里數,圜丘之上,一繭慄牛,粢飴大羹,不過數斛。 以此食天地,天地安能飽?天地用心,猶人用意也。 人食不飽足,則怨主人,不報以德矣。 必謂天地審能飽食,則夫古之效者負天地。 山,猶人之有骨節也;水,猶人之有血脈也。 故人食腸滿,則骨節與血脈因以盛矣。 今祭天地,則山川隨天地而飽。 今別祭山川,以為異神,是人食已,更食骨節與血脈也。 第12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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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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