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爭為天子,不勝,怒觸不周之山,使天柱折,地維絶,有力如此,天下無敵。 以此之力,與三軍戰,則士卒螻蟻也,兵革毫芒也,安得不勝之恨,怒觸不周之山乎?且堅重莫如山,以萬人之力,共推小山,不能動也。 如不周之山,大山也,使是天柱乎,折之固難;使非柱乎?觸不周山而使天柱折,是亦復難。 信,顓頊與之爭,舉天下之兵,悉海內之眾,不能當也,何不勝之有?且夫天者,氣邪?體也?如氣乎,雲煙無異,安得柱而折之?女媧以石補之,是體也。 如審然,天乃玉石之類也。 石之質重,千里一柱,不能勝也。 如五嶽之巔,不能上極天乃為柱。 如觸不周,上極天乎?不周為共工所折,當此之時,天毀壞也。 如審毀壞,何用舉之?「斷鰲之足,以立四極,」說者曰:「鱉,古之大獸也,四足長大,故斷其足,以立四極。 」夫不周,山也;鰲,獸也。 夫天本以山為柱,共工折之,代以獸足,骨有腐朽,何能立之久?且鰲足可以柱天,體必長大,不容於天地,女媧雖聖,何能殺之?如能殺之,殺之何用?足可以柱天,則皮革如鐵石,刀劍矛戟不能刺之,強弩利矢不能勝射也。 察當今天去地甚高,古天與今無異。 當共工缺天之時,天非墜於地也。 女媧,人也,人雖長,無及天者。 夫其補天之時,何登緣階據而得治之?豈古之天,若屋廡之形,去人不遠,故共工得敗之,女媧得補之乎?如審然者,女媧〔已〕前,齒為人者,人皇最先。 人皇之時,天如蓋乎?說《易》者曰:「元氣未分,渾沌為一。 」儒書又言:溟涬濛澒,氣未分之類也。 及其分離,清者為天,濁者為地。 如說《易》之家、儒書之言,天地始分,形體尚小,相去近也。 近則或枕於不周之山,共工得折之,女媧得補之也。 含氣之類,無有不長。 天地,含氣之自然也,從始立以來,年歲甚多,則天地相去,廣狹遠近,不可復計。 儒書之言,殆有所見。 然其言觸不周山而折天柱,絶地維,消煉五石補蒼天,斷鰲之足以立四極,猶為虛也。 何則?山雖動,共工之力不能折也。 豈天地始分之時,山小而人反大乎?何以能觸而折之?以五色石補天,尚可謂五石若藥石治病之狀。 至其斷鰲之足以立四極,難論言也。 從女媧以來久矣,四極之立自若,鰲之足乎? 鄒衍之書,言天下有九州,《禹貢》之上所謂九州也;《禹貢》九州,所謂一州也,若《禹貢》以上者九焉。 《禹貢》九州,方今天下九州也,在東南隅,名曰赤縣神州。 復更有八州。 每一州者四海環之,名曰裨海。 九州之外,更有瀛海。 此言詭異,聞者驚駭,然亦不能實然否,相隨觀讀諷述以談。 故虛實之事,並傳世間,真偽不別也。 世人惑焉,是以難論。 案鄒子之知不過禹。 禹之治洪水,以益為佐。 禹主治水,益〔主〕記物。 極天之廣,窮地之長,辨四海之外,竟四山之表,三十五國之地,鳥獸草木、金石水土,莫不畢載,不言復有九州。 淮南王劉安,召術士伍被、左吳之輩,充滿宮殿,作道術之書,論天下之事。 《地形》之篇,道異類之物,外國之怪,列三十五國之異,不言更有九州。 鄒子行地不若禹、益,聞見不過被、吳,才非聖人,事非天授,安得此言?案禹之《山經》、淮南之《地形》,以察鄒子之書,虛妄之言也。 太史公曰:「《禹本紀》言河出崑崙,其高三千五百餘里,日月所〔相〕闢隱為光明也,其上有玉泉、華池。 今自張騫使大夏之後,窮河源,惡睹《本紀》所謂崑崙者乎?故言九州山川,《尚書》近之矣。 至《禹本紀》、《山經》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也。 」夫弗敢言者,謂之虛也。 崑崙之高,玉泉、華池,世所共聞,張騫親行無其實。 案《禹貢》,九州山川,怪奇之物、金玉之珍,莫不悉載,不言崑崙山上有玉泉、華池。 案太史公之言,《山經》、《禹紀》,虛妄之言。 第5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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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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