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夫薏苡,草也;燕卵,鳥也;大人跡,土也,三者皆形,非氣也,安能生人?說聖者,以為稟天精微之氣,故其為有殊絶之知。 今三家之生,以草、以鳥、以土,可謂精微乎?天地之性,唯人為貴,則物賤矣。 今貴人之氣,更稟賤物之精,安能精微乎?夫令鳩雀施氣於雁鵠,終不成子者,何也?鳩雀之身小,雁鵠之形大也。 今燕之身不過五寸,薏苡之莖不過數尺,二女吞其卵實,安能成七尺之形乎?爍一鼎之銅,以灌一錢之形,不能成一鼎,明矣。 今謂大人天神,故其跡巨。 巨跡之人,一鼎之爍銅也;姜原之身,一錢之形也。 使大人施氣於姜原,姜原之身小,安能盡得其精?不能盡得其精,則後稷不能成人。 堯、高祖審龍之子,子性類父,龍能乘雲,堯與高祖亦宜能焉。 萬物生於土,各似本種;不類土者,生不出於土,土徒養育之也。 母之懷子,猶土之育物也。 堯、高祖之母,受龍之施,猶土受物之播也。 物生自類本種,夫二帝宜似龍也。 且夫含血之類,相與為牝牡;牝牡之會,皆見同類之物。 精感欲動,乃能授施。 若夫牡馬見雌牛,雄雀見牝鷄,不相與合者,異類故也。 今龍與人異類,何能感於人而施氣?或曰:夏之衰,二龍鬥於庭,吐漦於地。 龍亡漦在,櫝而藏之。 至周幽王發出龍漦,化為玄黿,入於後宮,與處女交,遂生褒姒。 玄黿與人異類,何以感於處女而施氣乎?夫玄黿所交非正,故褒姒為禍,周國以亡。 以非類妄交,則有非道妄亂之子。 今堯、高祖之母,不以道接會,何故二帝賢聖,與褒姒異乎?或曰:「趙簡子病,五日不知人。 覺言,我之帝所,有熊來,帝命我射之,中熊,死;有羆來,我又射之,中羆,羆死。 後問當道之鬼,鬼曰:“熊羆,晉二卿之先祖也。 」熊羆物也,與人異類,何以施類於人,而為二卿祖?夫簡子所射熊羆,二卿祖當亡,簡子當昌之祆也。 簡子見之,若寢夢矣。 空虛之象,不必有實。 假令有之,或時熊羆先化為人。 乃生二卿。 魯公牛哀病化為虎。 人化為獸,亦如獸為人。 玄黿入後宮,殆先化為人。 天地之間,異類之物,相與交接,未之有也。 天人同道,好惡均心。 人不好異類,則天亦不與通。 人雖生於天,猶蟣虱生於人也。 人不好蟣虱,天無故欲生於人。 何則?異類殊性,情慾不相得也。 天地,夫婦也,天施氣於地以生物。 人轉相生,精微為聖,皆因父氣,不更稟取。 如更稟者為聖,、後稷不聖。 如聖人皆當更稟,十二聖不皆然也。 黃帝、帝嚳、帝顓頊、帝舜之母,何所受氣?文王、武王、周公、孔子之母,何所感吞? 此或時見三家之姓,曰姒氏、子氏、姬氏,則因依放,空生怪說,猶見鼎湖之地,而著黃帝升天之說矣。 失道之意,還反其字。 蒼頡作書,與事相連。 姜原履大人跡。 跡者基也,姓當為其下土,乃為女旁臣,非基跡之字,不合本事,疑非實也。 以周姬況夏殷,亦知子之與姒,非燕子、薏苡也。 或時禹、契、後稽之母適欲懷妊,遭吞薏苡、燕卵,履大人跡也。 世好奇怪,古今同情。 不見奇怪,謂德不異,故因以為姓。 世間誠信,因以為然。 聖人重疑,因不復定。 世士淺論,因不復辨。 儒生是古,因生其說。 《被詩》言「不坼不副」者,言後稽之生,不感動母身也。 儒生穿鑿,因造禹、契逆生之說。 感於龍,夢與神遇,猶此率也。 堯、高祖之母,適欲懷妊,遭逢雷龍載雲雨而行,人見其形,遂謂之然。 夢與神遇,得聖子之象也。 夢見鬼合之,非夢與神遇乎,安得其實!「野出感龍」,及「蛟龍居上」,或堯、高祖受富貴之命。 龍為吉物,遭加其上,吉祥之瑞,受命之證也。 光武皇帝產於濟陽宮,鳳皇集於地,嘉禾生於屋。 聖人之生,齊鳥吉物之為瑞應。 必以奇吉之物見而子生,謂之物之子,是則光武皇帝嘉禾之精,鳳皇之氣歟?案《帝系》之篇及《三代世表》,禹,鯀之子也;卨、稷皆帝嚳之子,其母皆帝嚳之妃也,及堯,亦嚳之子。 帝王之妃,何為適草野?古時雖質,禮已設制,帝王之妃,何為浴於水?夫如是,言聖人更稟氣於天,母有感吞者,虛妄之言也。 實者,聖人自有種族,如文、武各有類。 孔子吹律,自知殷後;項羽重瞳,自知虞舜苗裔也。 五帝、三王皆祖黃帝。 黃帝聖人,本稟貴命,故其子孫皆為帝王。 帝王之生,必有怪奇,不見於物,則效於夢矣。 卷四書虛篇 第十六 世信虛妄之書,以為載於竹帛上者,皆賢聖所傳,無不然之事,故信而是之,諷而讀之;睹真是之傳,與虛妄之書相違,則並謂短書不可信用。 夫幽冥之實尚可知,沈隱之情尚可定,顯文露書,是非易見,籠總並傳,非實事,用精不專,無思於事也。 第1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論衡》
第1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