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學自兩漢後,越千餘年,至國朝而復盛。 兩漢經學所以盛者,由其上能尊崇經學、稽古右文故也。 國朝稽古右文,超軼前代。 康熙五十四年,禦纂《周易折中》二十二卷;乾降二十年,禦纂《周易述義》十捲;康熙六十五年,欽定《書經傳說彙纂》二十四卷,欽定《詩經傳說彙纂》二十捲,序二卷;乾隆二十年,禦纂《詩義折中》二十捲;乾隆十三年,欽定《周官義疏》四十八卷,欽定《儀禮義疏》四十八卷;欽定《禮記義疏》八十二卷;康熙三十八年,欽定《春秋傳說彙纂》三十八卷;乾隆二十三年。 禦纂《春秋直解》十六卷;乾隆四十七年,欽定《四庫全書總目》,以經部列首,分為十類。 夫漢帝稱制臨決,未及著為成書;唐宗禦注《孝經》,不聞遍通六藝。 今鴻篇鉅制,照耀寰區;頒行學官,開示矇昧;發周、孔之藴,持漢、宋之平。 承晚明經學極衰之後,推崇實學,以矯空疏,宜乎漢學重興,唐、宋莫逮。 乾隆五十八年,詔刊十三經于太學,依開成《石經》,參以善本,多所訂正。 嘉慶八年,覆命廷臣磨改,以期盡善,尤為一代盛典,足以別黑白而定一尊。 凡事有近因,有遠因。 經學所以衰而復盛者,一則明用時文取士,至末年而流弊已甚。 顧炎武謂八股之害,甚于焚書。 閻若璩謂不通古今,至明之作時文者而極。 一時才俊之士,痛矯時文之陋,薄今愛古,棄虛崇實,輓迴風氣,幡然一變。 王夫之、顧炎武、黃宗羲皆負絶人之姿,為舉世不為之學。 於是毛奇齡、閻若璩等接踵繼起,考訂校勘,愈推愈密。 欺為近因。 一則朱子在宋儒中,學最篤實。 元、明崇尚朱學,未盡得朱子之旨。 朱子常教人看註疏,不可輕議漢儒。 又云:「漢、魏諸儒,正音讀,通訓詁,考制度,辨名物,其功博矣。 」後以宋孝宗崩,寧宗應承重,而無明據,未能折服異議;及讀《儀禮疏》,鄭答趙商問父有廢疾而為其祖服制三年斬,乃大佩服。 謂禮經之文誠有闕略,不無待于後人;向使無鄭康成,則此事誠未有斷決。 朱子晚年修《儀禮經傳通解》,蓋因乎此;惜書未成而歿。 元、明乃專取其中年未定之說取士,士子樂其簡易。 而元本不重儒,科舉不常行;明亦不尊經,科舉法甚陋。 慕宗朱之名,而不究其實,非朱子之過也。 朱子能遵古義,故從朱學者,如黃震、許謙、金履祥、王應麟諸儒,皆有根柢。 王應麟輯《三家詩》與鄭《易注》,開國朝輯古佚書之派。 王、顧、黃三大儒,皆嘗潛心朱學,而加以擴充,開國初漢,宋兼采之派。 斯為遠因。 聖人之經,本如日月,光景常新,有此二因,而又躬逢右文之朝,宜其由衰而復盛矣。 由衰復盛,非一朝可至;由近復古,非一蹴能幾。 國初諸儒治經,取漢、唐註疏及宋、元、明人之說,擇善而從。 由後人論之,為漢、宋兼采一派;而在諸公當日,不過實事求是,非必欲自成一家也。 江藩作《漢學師承記》,以為梨洲、亭林兩家之學,皆深入宋儒之室,但以漢學為不可廢,多騎牆之見、依違之言,豈真知灼見者,乃以黃、顧二公附於冊後。 竊謂如江氏說,國初諸儒無一真知灼見者矣,豈獨黃、顧二公!《師承記》首列閻若璩,江氏必以閻為真知灼見;案閻氏之功在考定古文之偽,而其《疏證》信蔡《傳》臆造之事實,邵子意推之年代;其說《詩》,以王柏《詩疑》為然,謂《鄭》、《衛》為可刪;乃誤沿宋學,顯背漢儒者。 江刻於黃、顧而寬于閻,是並閻氏之書未之考也。 當時如胡渭《易圖明辨》,能闢《圖》、《書》之謬,而《洪範》並攻漢儒。 陳啟源《毛詩稽古編》能駮宋以申毛,而經說間談佛教。 萬斯大、方苞等兼通《三禮》,多信宋而疑漢。 其不染宋學者,惟毛奇齡;而毛務與朱子立異。 朱子疑偽孔古文,而毛以偽孔為可信;朱子信《儀禮》,而毛以《儀禮》為可疑;此則朱是而毛非者。 雖由門戶之見未融,實以途徑之開未久也。 此等處宜分別觀之,諒其求實學之苦心,勿遽責以守顓門之絶業。 第2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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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學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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