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惟強兵必先富國,而富國要在籌餉。 自發逆擾亂,楚軍遂興,胡文忠公創為抽厘濟餉之法,原以救一時之急,而非欲屢世遵行而不變也。 且當時但有洪逆,而夷患未亟,抽中國之稅濟中國之餉,定中國之亂,公私相安,而大難芟夷,已著其效矣。 嗣是厘務相沿,遞有加增,百物騰貴,財力因之日絀。 逐錐刀之末利,析秋毫其餘,所由來者漸矣。 苟非變而通之,安在不民窮財盡乎?然此特重所重之一端耳。 自海道大通,輪舟麇集,洋商之來我中國者,除英、法、俄、美、德五大國之外,載在和約者,何止數十餘國。 名為通商,心多覬覦。 乃燕台一哄,而子口稅定,則入口之洋厘遂輕。 我中國出口之貨,日有增而無減。 蓋入口輕,則洋貨之銷售必多且速,獲利亦倍蓰。 出口重,則中國之物必遲鈍而銷售難,即獲利亦僅,況更有利無所獲,而自虧其本者乎?如是則利歸外洋,而中國遂貧,而財益竭矣。 間嘗觀中外之大勢,而知其得失之所在矣。 外洋之稅,非不輕也,而重於入口。 其于土產出口之貨,除煙酒害人之物,必加重外,而一切輕之。 是輕其所出,而重其所入也。 出口輕,則利在商人而民富,入口重則利在公家,而國亦富。 且民既富矣,設一旦有大故,亦可進議院而籌民款。 故雖有國債,而不失為富強之國。 我中國地大物博,顧乃反其道而行之,于以求得志于洋人,固已難矣。 然天下之事,必先自強,不受制於人,而後操縱由我,立法之輕重由我,否則倒持干戈,授人以刃,而欲勉強以冀幸萬一,其不至僨事者幾希矣!夫所謂自強者何?曰戰而已矣。 自古能戰,而後能守,能守而後能和,不移之論也。 前者中法構兵,劉軍奮起,其時洋人聞黑旗勝,則皇然以懼,黑旗敗則皇然以喜。 何以懼?蓋惟恐中國戰勝,而商務有變,或無從圖利也。 知所懼,則知所喜矣。 惜乎諒山一役,僅偶勝而遂議和也。 設彼時乘勝直前,大加懲創,則彼法人者,震我兵威,抑然屈服,即英美諸國,皆有所懾,而不敢動,然後稍變易舊法,于百貨之出入而輕重之,俾利歸中國,而無漏卮之患矣。 然此時則未可言也。 子口稅載在和約,洋人堅持其議,則未可以無故而輕動也,亦審矣。 再洋人每經營一埠,新加坡、西貢等處,均于入口之貨,人物並稅,而於他國運入本埠之物,則加重之。 我中國入口之貨,僅洋藥一事,加重倍蓰,尚稱得法。 他如洋呢洋布百貨等物,皆輕而又輕,與出口之茶葉、胡絲、大黃、牛皮事事相反。 無惑乎洋貨遍天下,而中國且日見其貧弱也。 嘗怪中國于西洋算學、格致、機汽諸藝,皆欲師其所長,以為自強根本,而于富國之道,反不知講求而一加變計,以救貧弱。 欲其能自強,而不受制於人也,不亦戛戛乎其難哉!鄙人憂天,姑就所見,筆之於書雲。 ☆林紓○續司馬文正保身說 清議者,亡國之哀吹,而小人矢端之鵠,俎上之也,夫人非其所甚恨而鵠之之,雖盜跖不為。 至抉藩發覆,探索幽隱,小人乃無幸而恣其毒矣。 伏莽之盜,手白刃決人ㄕ而取其貨者,其初無必殺人之心。 一號而救者麇至,則必殺之以止救。 清議者,其善號而取殺者歟?天下鳴其冤而宮中不知,台諫爭其命而執法不赦,獄哭市奠,哀感行路,而瞠若無睹焉。 何所仇而至是也?抉藩而唾其匿,發覆而爪其潰,索幽隱而踐其蛇虺之宅,求逃所噬,不可得矣。 彼養鋒而不試,斂智而不發,時有所不利,勢有所不可也。 危吾言,張吾氣,盛吾黨,前顛而後踵,既振而復踣,以萬金之軀,市一字之史。 無救于國,徒戮其身,此何為者?嗚呼,此李杜之所以亡,郭申之所以存也。 夫一往無前,利害不計,似郭申易而李杜難。 善刀而藏,不為苟試,則郭申難而李杜易。 有人夜行經江村,乘北風而吟。 甫出口,群獒奪門而嗥。 撥石而投,獒來益眾。 夫一人之吟而獒如是。 苟聯袂而行,倡和相屬,必有愈怪而愈厲者。 況又掇石以投,搦其怒而使之必噬乎?高顧之講學,何罪于崔魏,陳吳之結社,何仇于馬阮,而必髡之鉗之岸之獄之菹之醢之?然則,處東漢之時,居李杜之位,所以待群小者,如何而可?曰:志在討賊,才不至焉不可。 才足討賊,權不屬焉不可。 權屬矣而不得其時,據其勢,尤不可。 郭申智者,故然而行。 而文正者,實有鑒於元佑諸公,逆知有章蔡之禍,作為是說以自警。 嗚呼,吾續是說,吾知所以為郭泰與申屠蟠矣! ○金粟詩龕集序 天下文章之美,非有所幸得也。 必其周歷世事,詳覽變故,洞窺乎詩書之源,遊覽乎著作之庭,而後發而為辭,乃非委巷者之言。 淵乎鑠乎,始成為至文。 然其間之幸而存,廣而傳,又若有鬼神護持于矇昧,必使作者之光氣,無所漫滅,若珠之不秘于川,玉之不匿于璞焉。 唐之李杜王孟,皆屢歷兵燹,詩仍流傳人間,不能不謂鬼神之無功。 第35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晚清文選》
第35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