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拍着桌子道:「你聽,兩月夫妻,一旦孤另。 」桂保道:「你真講得不錯。 」又道:「你知道唱南曲,有用一凡工尺的沒有?」春喜道:「南曲是沒有一凡的,是人人盡知。 惟有一處,我問過你令兄,他是個刺殺旦。 我問他南曲笛子上有一凡沒有,他也說沒有。 我說你做《刺梁》那一出,是南北合套,梁冀所唱之曲皆系南曲,到看報時唱的『酒困潦倒』這『潦倒』 上的工尺,就吹出一凡。 因為鄔飛霞接唱北曲,不能不出調,所以非一凡不可。 你說南曲用一凡,就只有此一處,並無第二處。 」桂保點點頭道:「我也聽得我哥哥與人講,大約還是你對他說的。 」春喜道:「若說不講究唱也罷了,既要講究,唱錯的還不少呢。 譬如那《小宴》一出,南北合套音節最好。 若以人之神情摹想當日光景,至《驚變》處,唱到『恁道是失機的哥舒翰』,非用五六五出調高唱不可。 既驚變矣,則倉皇失措之神自在言外。 且下文還有社稷摧殘等語,慢騰騰低唱是何神理?」琪官道:「這也論得極是。 我想那些口白,也都有不妥當處,一氣說完,後來唱出,全無頭緒,若斷章摘句起來,幾至不通。 」春喜道:「可是不麼。 譬如《陽告》一出,出場時一口說盡,所以後頭唱的曲文,與口白文氣不接。 如今班中唱的個個是如此。 要依我,就改他口白。 」桂保道:「怎樣改呢?」春喜道:「你記第一段的口白是:『望大王爺早賜報應』,與《滾繡球》一隻『他因功名阻歸』,文氣不接。 第二段口白:『在神前焚香設誓』與《叨叨令》一隻『那天知地知』,文氣又不對。 第三段口白『勾去那廝魂靈與奴對證』,與《脫布衫》一隻『他好生忘筌得魚』,文氣又不接。 依我要把第一段口白『奴家敫桂英,因王魁負義再娶,要到海神廟把昔日焚香設誓情由哭訴一番,求個報應。 來此已是,不免徑入。 』把這一段說完進廟,再向大王爺案前哭訴,之後也只說『奴家敫桂英,與濟寧王魁結為夫妻,誰想他負義又娶。 媽媽逼奴必嫁,奴家不從,致遭毆辱,忿恨難伸,故到殿前把已往從前之事訴告一番,求大王爺早賜報應。 當時那王魁呵』再唱那《滾繡球》一隻,文氣便接。 唱完之後,再說『定盟之時,神前設誓,誓同生死,若負此心,永墮地獄。 呵喲,是這麼的□。 』這才是『神前設誓,天知地知呢』。 這只唱完,說道『不是奴家心腸 忒狠,他到京中了狀元,另娶韓丞相之女為妻,一旦把奴休了,是令人氣憤不過□。 』把他頭一段口白分作三段,這就通身文氣都接了。 」仲清、文澤、王恂道:「這都改得好,但如今講究唱崑腔的也不少,怎麼就不曉得這些毛病呢?」春喜道:「唱清曲的人,原不用口白,他來改正他做什麼?唱戲曲的課師,教曲時總是先教曲文,後將口白接寫一篇,擠在一處,沒有分開段落,所以沿襲下來,總是這樣。 」眾人正在談得高興,只聽那間房後面角門一響,房內腳步聲,有人走出來。 眾人留心看時,帘子一掀,鑽出個光頭來,穿件黃□絲短僧衣,藍綢褲子,散着褲腳,趿着青綫網涼鞋,搖着鵝毛扇子。 見了眾人,滿面堆下笑來,搶步上前,和着雙手,半揖半叩的見文澤等三人,又與桂保等三人拉了拉手,原來是唐和尚。 文澤讓他坐了,唐和尚鞠躬如也,坐在炕沿上。 走堂的倒了一鐘茶給他,唐和尚道:「這茶不好,你另沏壺雨前,放些珠蘭在裡面。 少爺們在此,好好的伺候。 」走堂的笑嘻嘻的答應了。 唐和尚道:「今日少爺們這麼高興,到小莊來。 」王恂道:「我們來過多回了。 」和尚笑道:「少爺說謊,今日尚是頭一次。 少爺們若到來,我沒有不曉得的。 如果酒多了,還可以裡面坐坐。 」文澤道:「那倒不消,我們聞了那氣味就要醉的。 」唐和尚道:“如今田老爺是貴人了,他搬出後,我也沒有見着他。 好容易一年之內,中舉、中進士、中狀元,這是天上文曲星,人間豈常有的?不是我說,也幸遇見了那位蘇相公,倒被他管好了。 未見那蘇相公以前,田老爺又不是如今的魏大爺一樣?天天鎖着房門,在戲園子裡過日子。 那位高老爺更有趣,我是不敢見他的。 遠遠的見着房門,就躲起來,不然就是賊禿長,賊禿短,嬉皮笑臉的,沒有頑笑不開口。 有一回頑得我苦。 我們寺裡做法事,他不曉得那裡去買了一個角先生,塞在我袖兜裡。 後來 有些客來,在房裡閒坐,我熱了脫衣,一翻袖子,落了下來,惹得那些人大笑,說我買去送尼姑的。 他還將白粉在那先生腦袋上寫了四個字,是『歸雲小像』。 臊得我要死。 停一停我見了他,他忍不住笑,我才知道是他算計我。 我說:『高老爺,你這麼刻薄,我天天拜佛,保佑你多下一常』去年果然應了我的口,沒有中。 不然,他今年榜眼沒有,探花是一定有的。 ” 仲清等大笑。 第22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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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寶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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